“他没有活过来,只是呈现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谢九尘蓦然开口,声色俱厉。
他静静地站在病床前,身姿笔挺,宛如青松,不可撼动。
“是你的自愿续命让他躲过了阴差的拘捕,却将他本欲往生的灵魂强行禁锢在已然死去的躯壳里,日日夜夜承受痛苦与煎熬,无处可逃。”
身侧的江楼弃侧眸悄悄瞅他,一时间却百思莫解。
为什么在面对关于续命和生死的矛盾里,谢九尘会这般从容不迫?
或者说这人的经验和把握更甚于江楼弃自己……
每一个从男人薄唇中抛出来的字眼,是那般的铿锵有力,不可置否。
可这些话语听在陆恒的耳中,却如同冰锥一样重重敲碎在心口。
他不经意间遁入回忆中,压抑住心底的沉闷和痛楚,拼命摇头来否认:“我不相信,他是真正活着的!才不是什么活死人!”
“沉浸在自己编制的假象里确实很美好,但现实不是海市蜃楼般的童话,它永远存在于真实世界里,是残酷的。”
说完这话,江楼弃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提前录制好的语段,“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人的声音,即使现在听起来可能变了样。”
陆恒颤巍巍地抬起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台递过来的手机。
耳边忽地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那个在电话里头虚弱无力的男音又一次响起:“我好痛苦,快杀了我吧……”
即使这道声音被信号混淆的不清晰,但陆恒还是第一时间从那模糊的音节里捕捉到了唯独属于南书远的口音。
他久久沉默在了原地,内心坚固的防线总会在某个柔弱的地方瞬间土崩瓦解,然后溃不成军。
病床上的男生依旧还是睁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有灵犀,他的两只瞳孔更加剧烈地收缩起来。
那眼里没有泪,只有一份深深刻刻的凄楚,和烧灼般的痛苦。
“对不起……书远,我好想让你重新活着,好想好想,真的好想……”
陆恒跪在床边,早已湿润的眼眶终是流下泪水来,接着就失声,立刻又变成了长嚎,像一匹受伤的狼,在深夜的旷野里嗥叫。
“全都怪我,才让你变成这副鬼样子,你从小到大最怕疼了,结果这么多天里一直承受着巨大的折磨,我却不知道……”
江楼弃走过来轻轻拍着青年被生活压垮的肩膀,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安慰他。
“我们只不过是命运脚底下的一只蝼蚁,做不到撼动天地和扭转生死这么戏剧性的事情,如果能狠心放下执念的话,或许不算太晚。”
闻言,谢九尘顿时惘然,原来经历和实力真的会磨灭一个人的野心,何况那长久的时间还是以千秋万载为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