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他瞥一眼房门,问:“公主呢?”
他语气崇拜,“多亏先生救助及时,挡住那根箭,若是再偏一寸,公主伤的可就不是手臂,恐怕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说着,他跟在崔晏身后,碎碎念叨:“看不出先生文人出身,却筋骨强健,远胜于将军杜将军,我师父估摸先生的伤要半年才能痊愈,没想到这才不到十日……”
“这里交给我。”崔晏打断他,拿过托盘。
帐内幽暗,裴炜萤身份再高贵,也是战俘,派人医治她也只是为了吊她一口气换人。
她也靠着这口气撑着,丹朱雪青下落不明,两军对峙战事胶着,一边是撕破和约的敌国,一边是野心勃勃的前夫,她的处境难堪,地位更是尴尬。
如果北燕真要拿她换回杜将军,让她回到河东,那她岂不是回到原点。
帐外传来说话声,被北风呼啸吹散,她听不清,但愿是于效劝服了三皇子,请她过去的。
可惜,门帘掀开,风先涌进来,发丝飞舞遮住半边脸颊,她看不清,但从那道高挺峻拔的身躯上看,并不是于效。
像是天清,昏迷前他的背影挡在她前面,紧接着是利箭刺破皮肉的沉闷声。
原来他没死。
但他大张旗鼓,还能在北燕的军营任意走动,可见朔方归顺的主人不仅是庆王,她沦为阶下囚也少不了左沛的手笔。
帐内没点灯,遥遥天边一抹月色投在地上,他身形高大却脚步缓慢,可见是无颜见她。
说什么陪伴她度过无数寒夜,直到大齐将士踏平北燕。
幸好她没信。
裴炜萤没心思翘首以盼,余光碰到他的身形轮廓,翻过身背对着他。
实话实说,天清不似崔晏,反倒更像徐从绎。
“殿下。”他轻轻唤一声。
声音更像,她想起和他的最后一面,他唏嘘落寞的笑,话音也很轻。
听守卫说河东军险胜,徐从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估摸着活不过明年春天。这话有灭敌人威风的成分,她不敢全信,总之徐从绎这些天并不亲自迎战,可见力不从心,到底是伤着了。
所以她才铤而走险,哄骗于效认为她悉知河东其余将领。
毕竟熬走徐从绎,钱偲等人也不是好对付的。
可徐从绎手底下的那些人,她也就和钱偲相熟些,其余不过数面之缘,远远谈不上知己知彼。但徐从绎出事,最有可能接替他的是钱偲,她好歹能顶过一段时日。
“殿下,该换药了。”他又唤一声,大概以为她睡着了,声音稍稍拔高。
裴炜萤不会和身体过不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现在能依附的也只有天清。
她劝自己忍住,转过身幽幽望去,“当时多谢你救我,我记得你中箭了,不知……”
映入帐内的月光清冷,照在他银灰色的衣袍上,随风打了个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