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墨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看着自己的儿子沈锦程双腿张开,坐在地上,胖乎乎的小手捏着玩具,脸上一会儿笑,一会儿瘪嘴。沈墨一只手抵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孩子还没张开的眉眼,像极了某个人。
“妈妈,抱抱。”大约是被盯的久了,小锦程张开小嘴呵呵直笑,双手冲着她大大的张开,一副等着沈墨过去抱他的架势。
沈墨猛地一回神,轻笑一声,附身上前将孩子软软的身体紧紧的搂在了怀里。深深的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奶香味,在他的脸颊上猛地亲了几口,又抬眸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笑道:“程程乖,该睡觉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子,在客厅的窗户边上来回走动着,哄着锦程睡觉。
余邵文伸了个懒腰,从书房内走了出来,看着沈墨松散着头穿着宽松的睡衣哄着孩子站在落地窗前。她比以前胖了一些,精神状态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他大约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在部队里看到她的模样,即使身体不舒服到了极点,脸色煞白了,还是继续坚持着操练,明明那张笑脸已经苍白的吓人,可依旧坚持说自己的一点事都没有,却在最后晕倒在了地上。她说她不是本地人,在这里没有亲人,只有一个爸爸在老家,当医生查出她怀孕的时候,部队领导想都没有多想便将她赶出了部队,部队是不需要一个怀孕的人,而且沈墨来部队的时间不久,不算是老兵,再加上她的后台相对于别人还不够硬,便也成了炮灰。
那时候大约是沈墨最苦的一段时间,在偌大的北京城,一个陌生的环境,举目无亲,身上带来的钱又不多,肚子里又怀着孩子,她几乎穷困潦倒到要睡大街。余邵文是某军区长的小儿子,因其总是无所事事而被强制性的入了部队,不过在部队这样纪律严谨的地方,他依旧叛逆的像个青少年时期的孩子。
所以在他遇见这个沉默寡言,走路的时候从来只是直视前方,不与任何人交谈的沈墨时,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只是还不等他跟她说上第一句话,她便因为怀孕这档子事给赶出了军区。也正好这个时候他算是‘刑满释放了’。
对于他的好意相助,沈墨最最开始的戒备森严,到最后一点点的开始接受,这个过程简直让他这个从小就没有被人拒绝过的高干子弟抓狂到了极点,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他都会用镜子仔仔细细的照照自己的脸,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长的像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可是偏偏沈墨每每看他时那种万分警惕的目光,让他都开始不自信自己是个好人了,不过他为人开朗,总能把不好的事情想成好的,所以不管沈墨怎么拒绝他,他每天都会厚着脸皮去找她。
其实开始沈墨的肚子里怀得是双胞胎,可是在怀孕期间,钱都花在房租上了,根本没有那个经济基础花钱给你买好的补品吃,也不愿意接受余邵文的接济,月份不深的时候,她还可以出去打工赚钱给自己买些补品吃。然而生活这样辛苦,负担又重,身边又没个人照顾,心情当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结果营养跟不上,身体素质也不太好,大约在怀孕三个多月的时候,其中一个孩子胎死腹中,那时候她顿时慌了,怕了。可是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可以给她靠,没有人可以给她意见,所有的一切都要她自己一个人来承担。
她没有那么多钱住院来保住肚子里另一个孩子,当时的她多么的绝望,绝望的想,就不要孩子了吧,自己活着都那么辛苦,孩子生下来又要怎么养活呢。可是当她决定不要孩子的时候,余邵文劈头盖脸的将她狠狠骂了一顿,之后不顾她的拒绝,让她住进了医院保住肚子里的另一个孩子。自那之后,沈墨才对余邵文逐渐的消除了心里的最后一丝芥蒂。
余邵文从来不问沈墨过去的事情,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告诉她,生活要往前看,一直往前看,让过去的自己死在过去,这样才能让将来的自己变得更好。然后她真的听进去了,也做到了,可是他却知道在她的心里过去的事情便是一个死结,一直在她的心里搁着,无法解开。
他面带笑容,慢慢的一步步的走过去,视线扫了一眼,已经趴在她肩膀上睡熟了的锦程,小嘴微微的张着,口水从嘴角处一点点的流下,那胖乎乎的小脸皱在一块,特别的可爱。他伸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他胖胖的小脸,道:“孩子给我,你去洗个澡睡觉吧,明天可要早起呢。”
“不要了,你先睡吧,我想在抱一会。”她执着,视线依旧落在这片漆黑的天空。
余邵文轻叹了一声,背靠着落地窗户,看着她恬静的脸庞,道:“你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你的过去吗?说到底我现在也是你名义上的丈夫,你就透露一点嘛。”
面对他的问题,沈墨的眼眸微微一沉,一只手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锦程的背脊,半响之后,视线落在了他微笑着的脸上,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对不起你,邵文你对我的好,我一定不会忘记的,等我……等我想清楚了,等我放过我自己不再怨恨,我也许可以做你真正的妻子,只要你不嫌弃。”是的,在外漂泊的这两年中,她积压在心里的恨与怨越来越深,特别是在生孩子的时候,特别是碰到困难孤独无助的时候,她恨透了。
他们萍水相逢,可是余邵文确实用尽了心思在帮助她,爱护她。为了她和她的孩子,他不惜与家里有权势的父亲闹翻,执意与她登记结婚,只因为小锦程要上户口了。他说孩子姓你就好,不需要因为一个婚姻而让孩子外姓,所以孩子姓沈。
一开始的时候家里人还停了他所有的银行卡,他身无分文,可是为了让她吃的好,月子坐的安心,他在外打零工,一天兼职好几份,把来之不易的钱全数花在给宝宝买尿片,奶粉,请月嫂。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终有一天她会报答这份恩情。
好在闹归闹,他的父亲对于这个老来子还是十分疼爱的,所以当米已成炊的时候,他们也只得接受。这样起码让沈墨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我的小沈沈,要是真的能做我的老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呢。”他说着,小心翼翼的将他们母子两抱在了怀里。他学着孩子一般,将头虚靠在她的肩上,语气中略微有些落寞的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的过去吗?”
“明天你跟我一块回去,不就知道我的过去了吗?我的过去,像你说的那样,过去不值得一提,更何况我的过去是那么可笑。现在想来,邵文我怎么就没早点遇见你呢。如果早点与遇见的是你,不是他们,我该多么幸运。”她说着,将自己的脑袋同样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隔天一大早,他们一行四人便上了飞往h市的飞机。2年其实不久,h市看似没有变化,但是沈墨知道改变的不是事物,而是人心。她想她不在的这两年秦娜娜应该过的很幸福吧,没有她,她一定过得舒心极了,可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她永远都不可能好心到让一个迫害自己的人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
这时,被保姆抱着的锦程突然哭了,也没什么理由,就那么哇哇大哭起来,好像非常伤心的样子,小手一直向着沈墨挥着,嘴里含糊的说道:“妈妈,抱。”
沈墨一接过孩子,小锦程便扑在了她的怀里,眼泪鼻涕全部都擦在了她的衣服上,她轻笑了一声,侧目看向余邵文道:“这孩子是在替我伤心呢,真是母子连心啊。”
余邵文听着她的话,眼神炯炯的往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便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他们在位于h市较为繁华地段的酒店住下,沈墨稍稍收拾了一下东西,看了眼坐在床上,眼角还挂着泪痕玩玩具的锦程,看向保姆道:“阿姨,你留下来好好照顾程程,如果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或者去隔壁叫邵文,我出去一下,一会邵文过来问,你就告诉他,我出去走走马上就回来。”
说着,她拿了一块围巾,拿着包包便出门了。不知为何当她下了飞机,站在这片久违的土地上时,她竟然有些兴奋,她现在特别想看到秦娜娜看到她时会是什么样子。可是当她走在h市繁华的街头,看到市中心十字路口,宋氏集团大厦上方的大屏幕上,播放的特大喜讯,看到宋裕臣瘦削不少却依旧英俊非凡的脸,还有秦娜娜一脸灿烂的笑容,他们十指相扣,宣布喜讯。
沈墨在原地站了很久,身侧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喧嚣的市区,可是她却听不到半点声音,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还有对面那硕大屏幕。怎么那么巧,偏偏在她回来的时候就要订婚了呢?怎么会现在才订婚呢?不过不管是为什么,她觉得既然碰上了,她就有理由去参加这场让人开心的订婚宴,她可是秦娜娜最好的朋友呢。
脑子有意识的记下了地址和时间,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丝弧度,她慢慢的转身,按着原路走了回去,心里冷笑着,自语道:“秦娜娜我不恨你抢走我身边的东西,但是我也要让你尝试被人步步紧逼的的感觉,让你尝尝被人冤枉的滋味。”
沈墨回到酒店的时候,余邵文正躺在她房间的大床上,双腿夹着锦程小小的身子,逗他玩。见她回来,才坐起身子,把孩子抱在身前,道:“你总算回来了,我快饿死了。千万别告诉我已经吃过了,我不会相信的。”
“饿了怎么不下去吃,酒店下面有餐厅的啊。”她解开了脖子上的围巾,道。
“这h市你最熟,我还指望你带着我去吃什么特别小吃呢,顺便带我逛逛街,我也好不容易能请几天假陪你出来。小沈沈,你可不能那么对待你可爱的丈夫,还有你可爱的儿子。”他说着带着小锦程一起躺倒在了床上,小锦程躺在他的肚子上,大约觉得很好玩,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在不停的拍着,大约是在鼓掌叫好。
沈墨没好气的连连说好,然后走到床位坐下,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裤子,道:“嗯,明天晚上陪我去个宴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