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文府又来请帖,邀请谢家众人来宅中赏花。
文家是京中世家望族,子嗣繁多,深宅大院,孟清徽在广陵城逍遥了好些年,归京后实在住不习惯,就以夫君府衙事多的名头,另外置了宅子单住,文大人也做出一副家中繁文缛节不堪重负的模样。
文家素来不敢怠慢这位圣贤之后,见自家儿子如此辛劳,就答允了。
时值仲春时节,文宅花园中的姚黄牡丹开得极好,正是观赏的盛时,谢家众人早就得了消息,都要去做客赏花。
一家人出了门,谢聿铎依旧骑马,沈绮单独坐一辆车,小绫带着大小姐谢怀明坐第二辆,丫鬟带着小少爷谢淮朗坐第三辆。
两家地处繁华。离得不算太远,不一时就到了文府。
自从半年前来了京城,谢家众人来文家少说也有几十次,两家算是通家之好,又没有外客,再加上孩子总要一起玩耍,因此往日总是男女不避,合席而坐。
可这次,沈绮一下车,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儿。
文家门口,文大人官袍严整,孟夫人珠翠满头,齐齐露面,郑重迎接,可两人的神色都有些肃穆,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若是从前,文大人绝对不会穿官袍,孟清徽也不会这般郑重装扮。
这可……不像是平日赏花的架势。
沈绮牵着女儿的手,心里有疑,转身去看谢聿铎,恰好谢聿铎也正在看她。
夫妻对视,两人都觉出有些异样。
沈绮刚一走近,孟氏就忍不住上前两步,一把拉住她的手,附在耳边低声叮嘱。
“今日,我家府中有贵客,你们等会儿见了,一定要整衣肃容,好生行礼,万万不能有丝毫差池……”
沈绮被孟氏这番话,说得心头紧。
“怎么,你婆婆来了?”
孟清徽眉头紧皱,脸色略微白,手上微微有汗。
“不,不是……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他们只比你们早来了一刻钟……明说是在等你们,可又没告诉我们说是什么事儿……”
这世上,能叫见惯了大世面的河东孟氏慌得脸色白的人,可不算多。
沈绮攥着她略微颤抖的手,示意她先稳住。
“你别慌,先说咱们去见谁?到底是哪位贵客?”
孟氏心乱如麻,听了这话稍微冷静下来,用手捂着附在沈绮的耳边。
“这位是……平阳长公主。”
沈绮一愣。
往日赴宴时,她听京城的贵眷们聊闲话提起过,平阳长公主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嫡亲姑姑,身份顶顶贵重的皇亲国戚。
但她,不仅仅是简单的皇亲国戚。
十六年前,北疆生动乱,平阳公主的驸马带兵迎敌,不幸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当年的平阳公主年仅二十四岁,夫君新丧,她却来不及悲痛,而是率领残兵旧部,派兵遣将,奇谋杀敌,最终打退敌兵,死死守住最后五座城池,北疆才不至于全部落入敌手。
平阳公主返京之后,先帝大病垂危,临终前,拉着嫡亲妹子的手,托付她关照幼年的太子,保住万里江山。
平阳公主新丧了夫君,最疼爱她的皇兄又将辞世,把这千钧重担压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