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用饭。”
“夫君请。”
餐桌上,文博远照例给她加了两次菜,孟清徽照例给他添了一次汤。
满桌寂静,周围伺候的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也不闻。
寂然饭毕,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漱口的香茶,再奉上喝的清茶。
用罢饭,漱了口,喝了茶,文博远照例问她。
“夫人今日身子如何,家中事务多吗?”
孟清徽照例回了。
“妾身子还好,家中事情不多。”
其实,她更想对他讲讲,今儿自己跟沈绮吃了什么吃食、讲了哪些有趣的话儿。
可是,这似乎不合礼仪,他是守礼君子,不会问这些,大概也不会喜欢她和一位商户娘子往来甚密。
她就不说了。
文博远问罢,略点点头,又往照例前边书房读书去了。
孟清徽知道,和以往一样,不读到月上中天,他是不会回来的。
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她过了五年。
自家的文大人,是个君子,是个好官,但绝不是沈绮家那样的好夫君。
她又想起谢大官人怪她抢了自家娘子的吃醋模样,满心羡慕。
若沈家娘子的夫君是好哄的狗儿,自家夫君怕是一只黄牛——言语沉默,人品可靠,持重守礼,前途不可限量,被书香门第的规矩拴得牢牢的……没什么意思。
午后,孟氏照例要小睡一会儿。
这次,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想起来沈绮那番坦然的话——他在书房不回来,那我就过去好了。
文宅书房内,文大人又翻了一页书。
这书房极为宽阔明亮,居右是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磊著满满的书籍,紫檀木的笔海内,各色毛笔如箭丛一般,墨痕未干,宣纸微卷。
他正看得出神,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文博远微微皱眉,自己读书的时候,向来不喜欢下人前来打扰。
他还没应声,门就自己开了。
孟清徽捏着一卷书,扶着腰走了进来。
他一怔,夫人极少来书房找自己,不知道有什么事。
“夫君,妾身今日读书,有个字识不得,特来请教。”
闻言,文大人忙站起身,隔着书案,递了双手去接,孟氏却没递过来,反而绕着书案走过来,施施然坐在他的椅子上。
“夫人请坐。”
文大人怕挤着夫人的笨重身子,忙起身让开。
孟氏略一失望,还是伸出纤指给他看。
“瞧,就是这个字。”
慕。
爱慕的慕——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
文大人觉得有点不对劲,孟家是圣贤之后,诗书大家,她竟然识不得这个字?
孟清徽早就想好理由了,含羞一笑。
“幼时,母亲叮嘱女子无才便是德,只叫妾学些浅薄的字,略通些道理,不曾像夫君这般博学苦读。”
文大人略点点头,这也是诗书大家常有的规矩。
孟家确实有这规矩,但孟清徽可不是守规矩的人。
孟家的藏书浩若烟海,她儿时跟着哥哥弟弟们偷学暗读,这世上,还真没几个她不认识的字。
此刻,饱读诗书的孟清徽,却微微眯着凤眼,佯装无知。
“哦,原来是这个字。不过,只读过一遍,总是记不得,不如夫君教教妾身,怎么写这个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