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是今日寿宴上坐在席的年轻夫人。
沈绮没看清脸,但隐约认得出这身华贵辉煌的装扮。
她是位官家夫人——沈绮心中警铃大作。
这么年轻,就能坐年已花甲的六品官夫人的席,那她夫家的官位,定然不在六品之下。
沈绮暗自后悔,她不是自己这位商户娘子该攀谈的人。
孟氏也觉得意外。
她方才见沈绮热忱相邀,只当她有意奉承自己,等上了车,她见沈绮竟全然不认识自己,才略略吃惊,又见她好言好语地安慰身边的丫鬟,更生出几分好奇来。
随行的侍女再三提醒她,这户人家看车马打扮似乎是商户,万万不随意攀谈。
她偏不。
她觉得沈绮很有趣。
她实在喜欢有趣的人。
毕竟,生在祖祖辈辈谨记圣贤之道的名门之家,她见过没趣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见沈绮实在不认识自己,决定先自报家门。
“沈娘子,你知道河东省的孟城吗?”
沈绮听着耳熟,却实在不记得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地名在她脑子里盘旋了许久,终于叫她想起了幼时在学堂上读过的圣贤书。
“河东孟城……似乎是两千年前的圣人——孟珣,孟夫子的故里。”
孟娘子笑着点了点头。
“我是河东孟家第四十六代承圣公的女儿。”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轻易夸过她的美貌。实在是因为有另一个更大的名号,把这惊人的美貌生生压了下去。
河东孟氏,千古圣人之后。
这世间的纲常道理,一大半都是孟圣人写出来的。
世代承圣,身份矜贵,贵不可言。
沈绮闻言,肃然起敬。
的确,夫君的品位再大,美貌再怎么惊人,都抵不过“圣贤之后”,这个古往今来都响当当的名头。
沈绮比学堂上坐得都直,乖巧点头。
“好,我记住了。”
她随即一笑。
“我是本省平山县内白河镇上沈家的女儿。”
孟氏闻言,略略吃惊。
她自幼生在一重重的礼仪规矩之中,偏生是个最烂漫的性子,硬生生被圣贤之后的名号,困在这儿不合礼仪、那不合规矩的套子里。
眼前的沈娘子,当真是一位套子外的人。
“我也记住了。沈娘子,你笑得真好看。”
沈绮又一笑。
“人笑起来总是好看的。可我家大姐说,我说不该总这么笑,尤其是不该对谁都笑。可我想,笑一笑值什么,为什么要分出个高低贵贱?”
孟氏听得新奇,越想和她多说些话。
两人年纪相仿,话语相投,你一言,我一语,低声聊了一路。
临下车的时候,沈绮顺手扶她一把,这才现她的重重锦衣之下,腹部明显隆起,分明是有了身孕的样子。
孟氏刚下车,立即又有侍女过来打伞,遮住她的身影。
她略一皱眉,随即转身跟沈绮说话。
“沈娘子,我家明日要办赏花宴,你来吗?”
“夫人!”
身边侍女又开口阻她。
孟氏不打算理会。
沈绮原本再不想去官家宴会,可瞧着眼前美人儿亮晶晶的眼睛,又忍不住改了口。
“若有人请,我就去。”
可恶,美人儿的魅力真是难以抵挡,怪不得谢聿铎总是那么听自己的话。
孟娘子笑得明艳,纤手一挥。
“我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