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绮照着昨日官眷寿宴的规格,盛装打扮,坐车去了康平街的文府,赴那位孟娘子的赏花宴。
她想着,今日必然又是官眷如云,心里依旧忐忑。
等进了文府,沈绮带着小绫,跟着引路的丫鬟,一路到了后花园,这才现,孟娘子的赏花宴只请了自己一个人。
一主一客,一桌两椅,相对赏花。
怪不得那侍女拦她,这场的赏花宴,显然是她临时起意,只为了邀沈绮前来做客。
这位孟氏娘子,闺名清徽,比沈绮大了两岁,乃原太子少傅兼从一品礼部尚书黄汝良的外孙女,正一品承圣公孟允正的女儿,京中大族新科进士文博远的娘子。
她的父亲孟允正,是圣贤一脉袭封主祀的嫡系后人。母亲黄夫人,也是出身礼部尚书之家的名门闺秀。
河东孟氏,一族上下老小,吃饭有吃饭的规矩,走路有走路的礼仪,就连无人独坐的时候,也要时刻谨记圣贤之道。
偏生孟清徽这个最小的女儿,打小便是最自由散漫的性子。
为此,出身世代书香的黄夫人没少为她费心,耳提面命,殷殷叮嘱,费了好些年的心血,顶多叫她勉强做好表面功夫。
背地里,她还是有股子反叛的劲头。
黄夫人心惊胆战地把这个生来不乖顺的女儿抚养成人,眼看小女长成,出落如花,又费心为她筹谋婚姻大事。
终于,孟清徽在十七岁那年,顺利嫁给了新科进士文博远。
黄夫人可算是放了心。
文博远,号松轩,比孟清徽大了三四岁,出身京中大族,他的父亲本是孟清徽的外祖父、礼部黄尚书的门生。
这位文官人出身名门,长得斯文俊秀,气宇轩扬,刚过弱冠之年就金榜题名,实在为家族的门楣添光。
饶是如此出色的郎君,能娶到孟氏这样的圣贤嫡女,也是够他们家敬拜先祖、重修族谱的荣耀。
好在文博远这人容貌出众又品格端方,文家也是诗书大家,上下人等都对孟氏礼敬有加,黄夫人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
没想到,孟清徽刚在京城过了两年安生日子,又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竟叫这位金科进士出身的夫君,舍了内庭翰林的官职,出京外放广陵城,任了正五品同知,分掌本省的学政教化事宜。
翰林外放地方,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黄夫人眼看女儿要随着姑爷出京远赴地方,心疼得泪眼婆娑,一连派了好几个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侍女,随行侍奉。
孟氏一滴眼泪都没掉,反而却暗自开心了好几日。
天高皇帝远,自己终于能在又远又野的地方过几天散漫日子了。
她万万没想到,广陵城虽然远,却不野。
这儿的官僚规矩,官眷礼仪,事事效仿京城,甚至有些地方,比京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见周围同样都是规矩人,夫君的官职又一时半会儿难以调任,她在心中连连哀叹,后悔不已。
偏生她的夫君是个秉性周正的君子,又敬她是圣贤之后,有意做一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妇,事事克己复礼,时时温良恭俭。
哪怕在帷帐之中,也很难大放情怀。
说实话,就他那个客气样,孟家娘子在婚后五年就怀上了腹中孩儿,也算很是祖宗神灵的庇佑了。
眼看孟氏有了身孕,夫君越敬她、重她。
孟氏真是气得牙疼。
原本,有孕之人应该少出门,可她实在不想一个人,整日待在偌大的府宅里,在黄夫人派来“照顾”的侍女眼前走来走去。
但凡有宴请邀约,她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