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诸事准备停当,谢家一队人马,洒泪辞别亲友,浩浩荡荡地出了平山县地界,缓缓往省城方向行去。
昨日,谢家红锦铺地,鞭炮齐鸣,二姑娘玉锦出阁成婚。
眼看女儿上了花轿,那为娘的冯氏好不痛哭一场。
就连沈绮见了,都有些动容,忍不住偷偷拭泪,想着自己两年前出阁的时候,自家娘亲想必也是这般哭呢。眼看又要辞了爹娘前去省城,心中越不舍。
谢聿铎早就见了她暗中擦泪,在背后轻抚着她的头,低声安慰。
没想到,迎亲的队伍刚刚出了街角,冯氏擦了擦眼泪,踩着满地的红炮竹皮,过来找沈绮要家中的账本和钥匙。
“我说侄媳妇,你们明儿就要走了,以后这家里啊,少不得让我来操心照应了!谁让我的命不好,家里的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你大嫂又多灾多病的,眼下你和铎儿又要走了。你看看,这个家里啊,实在是离不开我!”
沈绮忙说,家中的账本钥匙,自己早在几天前就交给老太太保管了。
二婶听说,就离了沈绮,自己去后院找老太太去了。
老太太听完她的一番诉苦加邀功,转动着手上的佛珠,语气不急不缓。
“这两年,你总是病痛不断,今儿这儿不好,明儿那儿又不舒服,家里家外的事情,总是绮儿在忙活。如今,她随着二郎走了,我也不好使唤你来管家,怕人说我这做婆婆的,苛待儿媳。管家的事情,我已经找好人了,你安生养病,不必再操一点儿心。”
二婶听了,轻笑一声,竟然有些不信。
“老太太找的谁?这家里除了我,还能有谁出面管家理事?”
老太太没说话,微微侧头,看向佛堂的方向。
二婶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在佛堂的袅袅香烟中,云姨娘正在给佛祖菩萨上香。
二婶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压了压胸口的虚气,声音又低又恨。
“她……这怎么能行!”
老太太表情淡漠。
“我养出来的丫头,为什么不行?比哪一个差些?”
二婶表情愤愤。
“可她,她又不是家里的主子。”
“她是聿铄的亲娘,怎么不是主子?你若是觉得不服气,还有铭儿媳妇帮衬着,我见她身子好些,管家也还可以,能给云丫头做个帮手。再不济,这个家里还有我呢。怎么,连我也比不上你?”
二婶听出老太太心意已决,半天没想出来什么站得住的说辞,少不得忍气吞声,含恨而去。
要看沈绮要走了,接手的管家人偏偏是她最看不惯的两位,真是把她的肠子都快气断了,回房又大哭一场,比自己女儿出嫁还心痛些。
至于谢家大宅后续的种种事情,沈绮就不太操心了。
她正在前往省城的路上,最操心的是中午吃什么。
正值浓秋,平林漠漠,山色微寒。
谢聿铭、沈绍都骑马相送,直送出城外三十里外,才勒马回去。
眼看车子缓缓离开了平山县界,瞧着哥哥的身影消失在大路尽头,沈绮的眼中又有点酸。
玉镜看着嫂嫂擦眼泪,低声问她。
“嫂嫂,你是舍不得离开家吗?”
沈绮也低头问她。
“你呢,你舍得吗?”
玉镜依偎在沈绮的怀里。
“有点儿,可是我更想跟你和哥哥在一起。有你们在,我在哪儿都会有家。”
沈绮摸了摸她的脑袋,抬头看了看骑马走在侧前边的谢聿铎。
那身影挺拔,坚定,一定能挡住这世上所有的风雨。
“我也是这么想。你哥哥在哪儿,哪儿就是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