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一个充足的睡眠,他们都需要。
叶开在做梦。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他是旁观者,看着梦中的“叶开”,穿着白色的西装,从西装的缝隙内能看见浅棕色的毛衣,同样白色的皮鞋,没有打领带,他坐在一套浅灰色的沙发上翘着脚,一手撑在下巴上,直视前方,眼神若有所思,而目光所视之处,是个青年。
长相英俊的青年,但不是傅红雪。
青年同样穿着正装坐在沙发上,交叉的十指上能看见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旁观的叶开看不见他的脸,但他莫名地就是知道,这年轻人长得很英俊,不是傅红雪,是一个叶开更熟悉的人,而且他在笑。
旁观的叶开很想知道他是谁,但他们之间就像隔了面磨砂镜,看不清楚,而且渐渐模糊。
坐在沙发上的叶开动了动头,露出了一个俊美的微笑:“丁灵中,你想好了吗?”
“你比我想象的要恐怖。”青年用带着古怪口音,听上去好像被人刚重重殴打了一顿后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其实我不是很有耐心。”沙发上的叶开笑了起来,然后摇头:“真的。我等不及了。”
丁灵中笑了起来,声音很愉快,但是嘶哑:“是什么让你这么害怕?”
旁观的叶开感到了不安,可他唯一能听见的,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那句话就像狠狠刻在他的脑子里,清晰而疼痛,他有一瞬间感觉到了想要把抓着自己的头发把头揪下来,把手放进去仔细地搅动一番,好挖走这句话的冲动。
恐惧牢牢抓住他,他停不下这种感觉,又不喜欢服从。
是什么让你这么害怕?
在一声类似窒息的惊呼中叶开醒来,意识到那只是个梦,他才没有尖叫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到汗水的流淌。他转过头去,惊讶地发现做噩梦的居然不只是他一个。
傅红雪紧紧地闭着眼睛,一手死死抓住被子的边缘,用力到手指泛白,好像心脏处压满了惊慌,却不愿喊叫起来。
叶开拿不准要不要怎么叫醒他,最后只好用最普通的方法,摇晃对方的身体,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最后,他被惊醒而愤怒的傅红雪一拳打下了床,毫无怨言。
大弧度的挥拳触动了傅红雪的伤处,他皱起眉毛,面色苍白,但终究只是坐回了原处,从上至下看着叶开,声音嘶哑而干涩:“你在发什么疯?”
“你梦见了什么?”叶开反问,傅红雪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这时,有两种手机的铃声在客厅里响了起来。傅红雪没有动,叶开识趣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去客厅拿他们两的手机,看了看,他的手机是来电显示,而傅红雪则是短信接收。
接电话已经来不及,看短信也不急于一时,叶开敲了敲周婷房间的门,门内的姑娘没有应声,可能已经走了,可能还是在担心外面的人的目的。叶开叹了口气,打消了想请她帮忙带瓶啤酒的想法。
他从来不喜欢吸烟,但是现在的他也不会拒绝酒精。
回到卧室,把手机丢给傅红雪,自己的手机上是个陌生的号码,而他也没有随便去翻傅红雪手机的兴趣。并不是因为尊重隐私什么的,只是单纯地觉得会很无聊。
“急事?”叶开拿出了早上买的药,顺便看了看闹钟,表盘上显示时间已经将近中午十一点,也就是这一瞬间,大脑告诉他饥饿的感觉究竟能折磨人到什么地步。他摇头摸了摸空空的肚子,笑了笑。
“不是。”傅红雪打开手机看了看,先是很明显地呆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一声很长的叹息声,神色有一刹那变得很轻松,尽管还是不明显,但叶开能够感觉到。
“马空群死了。”最后,傅红雪说。
叶开坐在床上,有那么一段时间感到不知所措,他只是想起了那个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女孩,然后这个想法在触及到傅红雪之后,就自动自地消失了,他振作起来说:“好消息啊。该庆祝一下?”
傅红雪摇了摇头:“接下来才是真的开始。”
叶开动了动嘴唇,终于试探性地问:“然后是,花白凤?”
“然后是,路小佳。”傅红雪关上手机,冷冷地转过头,看着叶开,有那么很长的一段时间,他
的目光让叶开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这不是游戏,不是一句退出或者不想玩就可以结束一切,傅红雪再次入了这场困局,走出来的唯一可能就是将一切的算计都落下结局。
看着叶开的表情,傅红雪平静地说:“这不是玩笑。”
他艰难地站起身,感觉到腿部有些软,有些站不稳,眼前也有些发黑。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
叶开,目光有些阴沉:“你不想去看看路小佳吗?”
叶开吞了口唾沫,这次不是为了对面看起来很诱惑的身体。
路小佳的意识缓缓的恢复,最先回来的该死的就是痛觉,因为他感觉全身都在火辣辣的疼。他能感到那些伤口,尤其是手腕脚腕被绳索绑住的地方全部都一跳一跳地疼痛着,也能感到鲜血流过皮肤时的痒,他的眼皮好像被什么黏住了,总感觉睁不开,这也让他眼前的景象都带着模糊和朦胧。
一种固定节奏的滴水声一直在耳边,就像血滴在地面上的声音一样,再听下去他绝对会疯掉。他告诉自己别惊慌,不过是被捆绑住,被狠狠地揍了一通而已,对于被荆无命带大的杀手来说,不过是小意思,熬不下去才叫做笑话。
对,他是荆无命的学生,而事实是,被打蒙棍和捂住口鼻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最大条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