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他了。”叶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认真地打量着那堆东西,然后肯定地说:“这些还不够。”
李寻欢随手扯过一张车子,颇为严肃地说:“我也觉得至少还得三车才行。”
傅红雪:“……”
推着车子跟叶开他们分开后,李寻欢站在拐弯处看着傅红雪的背影,喃喃:“还是有些像……”
这并不是见到曾经的熟人的亲切和犹豫,而是一种“他怎么会出现”的难以置信。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像想偷拍一张照片一样打开“照相机”功能,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这么做不太道德。”李寻欢对自己笑了笑。
可是,这也许是一个说服自己不要这么急着确认的理由。
进屋时,小灰猫正缩成一团窝在沙发里睡觉,听见动静懒洋洋地抬了抬脑袋,“咪呜”两声,像闻到香味一样扑过来,在叶开脚底下缠来缠去。叶开一边笑,一边跳着避开它的缠绕式攻击,脱了鞋子,抱着一大堆东西进了厨房,有些食物和雪糕都要马上放进冰箱,原本空荡荡的大型三层冰箱骤然被塞满后,心里似乎也多了种怪异的满足感。
小灰猫从他手里没有得到好处,不屑地哼了一声,调头转向门外的傅红雪,傅红雪随手把一堆零食丢进角落,然后不重不轻地在它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看灰色小猫不满地哼哼唧唧,不停地抖着身上的毛。最后傅红雪拆开一袋薯片,把它丢进了装满薯片的袋子里。
“傅红雪,你要不要雪糕?”叶开拿着一盒软糕,边走边挖,他第一次买这种牌子的雪糕,早知道味道不错,应该多买些回来,难得去一趟超市,不补充齐全简直可惜。
茶几上,小灰猫在开口的薯片袋子里拱来拱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只露出一条尾巴在袋口外不停地甩动着,傅红雪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软垫上,将一本书摊在茶几上,一只手翻页,一只
手从另一个开口的袋子里掏薯片。听见叶开的话,才抬了抬头,有些不耐烦:“不要。”
“冰箱里有很多雪糕,不过这种可寥寥无几。”叶开坐在傅红雪身旁,从盒子里挖出一块,凑到傅红雪嘴边:“来来,尝尝。”
傅红雪坚定地推开他的手,叶开也不过分,转手将勺子塞进嘴里。
“《百年孤独》啊。”叶开瞄了一眼书页,立刻说出了书的名字:“这可是本有趣的书,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呵呵,又是魔幻又是现实的你喜欢?”
傅红雪皱了皱眉,不置可否,只道:“你家里到处都是书。”
叶开笑了,笑得颇为得意:“将不同的书放在家里不同的地方,就不用在想看书的时候来回找了,更省了书架这种占地方的家具,不是挺好的?”
“而且你看书的选择很奇怪。”傅红雪好像没听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翻过一页。
“哪里奇怪?”叶开仔细地刮干净最后一勺软糕,却以满不在乎的神情将它塞进嘴里。
“你不像会看这类书的人……”傅红雪挑选着合适的字眼来表达自己的感觉。
叶开的手顿了顿,然后将空盒子捏紧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筒,笑着说:“过去我确实不看,总觉
得这书荒唐得可笑,冤魂现身,死神交谈,分崩离析,还有莫名其妙的结局……”他将头向后仰靠在沙发边,眯着眼睛看天花板上略微扭曲的图案:“现在我倒有些羡慕他们了,那些马贡多的居民,得了不眠症,然后把一切都忘记了。”
“这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傅红雪抬手按了按眼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反驳叶开,只是对方的神情和话语确实让他很不舒服,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装腔作势,对,就像是装腔作势地在模仿某个人,以求达到某种场景再现一样。
“我该说什么?”叶开饶有兴趣地回过头。
“我以为你会说,生命不息,希望永存,奋斗不止之类的。”傅红雪不以为然地说。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话没有力度而且很不负责任?”叶开突然问。
“……”傅红雪刚想不客气地照实回答,可顿了顿,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埋下头继续看书。
叶开似乎没有等待他回答的打算,歪着头,眼镜下是有些虚掩的笑意:“是啊,‘羊皮卷手稿所记载的一切将永远不会重现,遭受百年孤独的家庭,注定不会在大地上第二次出现了。’”
那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如同回忆重现的,谁也无法躲开,更没有人可以追溯。
“叶医生,我总觉得遗忘是好事,忘记过去,抛开一切,重新开始,每天每天都可以重新开始,过去的每一天每一分都能一笔勾销……”
他每天都缩在黑暗中,每天都在说故事,不管叶开听不听,他固执地把自己当做是个不是人的病人。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如果每天都把过去忘记的话,你还会明白你为什么要活着吗?生命是生活构成的探索的过程,若是没有过去,永远迷茫。”
难道这样的回答错了吗?
所以他现在抢在傅红雪面前说那些话,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傅红雪会不会也这么认为。
忘记过去比较好。
而如果不抢先说的话,他会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已经无法想明白到底何种的回答是正确的。叶开扯了扯嘴角,说到底也许还是因为自己不够格。
“哗啦——”一阵杂乱的声音让叶开回过神来,向声源地看过去,原来是小灰猫从薯片袋子里挣扎出来,连带着薯片的碎渣散了一茶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