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芝荷晃了晃手里的明信片:“就这个,多少钱?”
“一张二十,一包一百。”她打了个哈欠,托住了脑袋。
蒲芝荷付了账,正在柜台上盖纪念章,就听见杭柳梅在背后叫祁绣春:“绣春姐,你看这是什么?”
祁绣春说是笛子。
“不对,”杭柳梅拿起一只比划,“这是胡笳,要顶住一边上嘴唇半张着嘴吹,我演示不来,反正看起来不潇洒,但吹出来可真好听。小麦,小麦,记不记得爷爷会吹这个?你以前还学过一首琴曲,就是那首《胡笳十八拍》呀。”
杭柳梅兴冲冲地拿了一只胡笳来付账,看到蒲芝荷手里的明信片,夸赞特别。蒲芝荷挥着它们,想尽快风干背后的印泥,和杭柳梅开玩笑:“杭老师,你看这里的东西都和敦煌带点关系,你们说新石窟里有一幅少见的因缘画,要是把它怎么着变成这种纪念品,搞不好那个新石窟就出名了,有人关注,自然就有人保护。反弹琵琶,美人菩萨还有藻井不都是这样出圈的吗?”
“这个好啊,”祁绣春很同意,“你刚都还念叨什么木叶天目盏,什么怪老头,你也从壁画里找点佛菩萨印上去,咱们也做些碗碟杯子,肯定有人买。之前逛那些店,我看卖的咖啡杯什么的做得也不怎么好看嘛!”
“我们这的杯子就不错——”服务员一听突然来劲了开始推销。
“这不是开玩笑吗?”杭柳梅脱口而出,又赶紧和服务员解释:“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们——”
“奶奶,赵叔叔就是现成的行家,我爸都能找他一起打戒指,咱们也可以咨询他制瓷器的事吧。”
听小麦说完,服务员有点明白了,插嘴道:“你们是想自己做东西啊?来旅游的?是艺术家?我们这要办一个文创比赛,你们可以参加,选中的话有奖金拿,东西要是真的好也许能卖出去。人家给印海报宣传,还放到网上去呢!”
蒲芝荷和小麦一听,马上向她打听细节。四人合计了一路,最终决定可以一试。
回到酒店,麦爸已经在大厅坐着了,他拉住儿子问:“你们可算回来了?今天转得怎么样?”
“挺好。赵叔叔呢?奶奶想参加一个比赛,我们得问问他烧瓷的事。我先上去了,爸。”
“哎——别走!那意思就是说你们也不着急回去?还得在这多呆几天?”
小麦挠挠头:“是吧?这事我做不了主。”
“那刚好!你赵叔给我介绍了一个小院,我本来还想着就我一个人留下来给你妈做戒指,既然你们也要待着,那我就把那个院租下来,咱们搬进去方便,省的在这酒店里总像是做客的一样。”
麦爸说完就搂着儿子上了楼。一进屋,麦爸凑到窗边点了一根烟,摸口袋找打火机,摸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招手把儿子叫过去:“差点把大事忘了,这是你爹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秘密宝贝,你帮我重新抄一份,写好看点啊!给我用那个,瘦金体。”
小麦接过去一读,不禁感慨,他爸这老房子着起火来,还挺让人招架不住的。
第五十七章情诗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薄薄的一片纸先是被折叠,而后又被揉捏在手里,最后被塞进衣兜,随着人的动作弯了角破了边,更显得正面竖排印刷着的密密麻麻的经文有了古旧的味道。
小麦打眼一看,写着什么“一切众生誓当想度。。。。。。诸法起六神通慈光照。。。。。。”
他不通佛法看不明白。
这首诗单独印在背面,空荡荡的纸上二十个字挤成一列,像墙壁上爬过的蚂蚁,让小麦对着光辨认了好一会,倒是比另一面的佛经易懂。
真是一张矛盾的纸,一边为佛断绝红尘,一边为情失魂落魄,他问他爸这是从哪来的。
“今天和老赵在打戒指的人那看的,那个人信佛,业余没事就是搜罗这些敦煌遗书,他说我这一张已经不在中国了,当年被英国人带走了,编号是多少来着编号s。1824现存大英博物馆,我给忘了。反正这个经叫《受十戒文》,你不用管这个,我要的就是后面的那首诗。”麦爸从小麦手里把纸拿回去,自己又读了一遍,满意得不得了。
小麦不放心:“敦煌遗书?咱们都不知道意思,能直接拿来当情诗用吗?”
“你读嘛,这是不是写的就是相思,”麦爸把烟叼在嘴上,举着纸和儿子辩论,“人家说了,这个学界也没定,那佛法不就是讲究什么‘不是风动是心动’吗,心里想的什么看到就是什么。学佛的人看就是要劝告修行,我是个俗人,我读出来就是海誓山盟,反正把我想对你妈说的都写出来了。”
“就它了!”麦爸说完重重拍了儿子后背一把,“咱们就选‘宛转不离心’,你给爸好好誊出来,我回头就拿去刻到戒指里。”
小麦说不过他,只好照命令把诗工整地抄写下来。
麦爸手机突然响了:“喂?车已经到了?好好我们马上下来!小麦,你去隔壁问她们收拾好了没,咱们今天就搬东西去小院住。”
“那这两张纸?”
“你先收着吧,我下楼看看车停在哪,你去叫你奶奶她们。”麦爸边说边拉门,拿着条烟下去打点司机,匆匆出门了。
小麦拿着诗又念了两遍,不自觉就把它背了下来。
杭柳梅和祁绣春刚在床上躺下就被薅起来收拾走人,五人大包小包地搬进赵小伟介绍来的小院。巷子口张贴着文创比赛的海报,杭柳梅着急问小麦要纸笔记下联系人电话,小麦顺手把刚给他爸抄诗的纸递给奶奶,就忙着去搬行李了。
终于在屋子休息下来,杭柳梅摸出那张纸,一翻翻出来那首情诗,又是小麦的笔迹。杭柳梅叹了口气,不是她想偷看孩子的秘密,是每一次都正好撞到她眼睛里。
“奶奶,你有没有看见我的一张——”小麦推门进来,边走边问,话还没说完,就见杭柳梅捏着那张纸,“刚好,果然在这。”
“哎?”杭柳梅叫住了小麦,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没怎么处理过男孩的恋爱问题,儿子姜云逸小时候就知道疯玩,要说喜欢谁吧也就对着麦穗真陷进去了;孙子小麦从小就乖,倒是不少女孩喜欢他,就那么一次他念中学的时候和小女生出去看电影,还撞上了班主任,直接被叫了家长,但好像再也没什么事了。
杭柳梅的嘴上好像粘了麦芽糖,吞吞吐吐地说:“这个,你,你写这个。。。。。。”
“奶奶,你看了?”小麦倒是先问起她来了。
杭柳梅诚实地点头。
小麦无奈地抱着胳膊笑了:“其实你都知道了,对吧?之前的信是我写给芝荷姐的,但这个是我爸要用在给我妈的戒指上的,可不是我的。”
杭柳梅长出一口气:“你爸?他还有这本事?那你呢?你知道芝荷是怎么想的吗?”
小麦摇了摇头:“她可能觉得我是一时兴起闹着玩的,我没有当面说过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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