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杜千陵心中大撼。
谢庭阙拍拍杜千陵的肩,意思是无需多言,“只求大人腿脚快些,莫叫我客死他乡了。”
河灯顺流而下,漂出几里路去,只余下点点光亮,与头顶星辉相映。
杜千陵走后,谢庭阙又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卫琛身边,见他衣衫未干,稍稍侧身,替他掩了掩夜风。
卫琛问:“都处理好了?”
“唔。”谢庭阙看着卫琛,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和好如初,还没温存几日便又要分别,他说不出的厌烦,若是可以,真恨不得罢了官,去顶了庆俞的职才好。
“怎么了?”卫琛关切地问,他很少见谢庭阙神情如此低迷。
谢庭阙握了握卫琛伸过来的手,“没事,只是我得立即去见马哈木。”
“那个瓦剌首领?”卫琛有些担忧,”去见他作甚?“
“鞑靼本与瓦剌是难兄难弟,现在哥哥搭上大殷的船,日子滋润起来了,弟弟自然眼热。”
“这么说他想求和?”
谢庭阙看着卫琛,嘴唇微抿,“只怕没这么简单。”
卫琛垂眸沉吟片刻后才问:“一定要去吗?”
谢庭阙听出他的话外音,没有解释而是安抚道:“他现在不敢动我,你不用太担心我的安危。”
他伸手将卫琛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倒是你,接下来宣府怕是要乱了,我会留些人给你,从现在开始,你做任何事都别离开他们的视线,千万小心。”
卫琛皱眉,“先顾好你自己吧,我身边不差你那俩人。”
“抱歉,是我关心则乱了。”谢庭阙失笑道,有时候他自己也控制不住,有些事明知没必要,可看着卫琛立在那儿清清瘦瘦一道身影,即使他没有提,也总是忍不住为他安排打点。
“我总忘了,小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琛了,我如今办事儿都得处处仰仗小琛了呢,”谢庭阙稍稍欠身,拉起卫琛的手摸到自己脸侧,“等我到了那儿,若是身有不测,小琛可千万得来救我啊。”
为了博他可怜,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咒自己,卫琛听得有些愠怒,猛地将手一抽,不遂他愿地道:“商人重利,才不会干赔本买卖,你若没了,我便找那大胸美男共度余生。”
见卫琛走了,谢庭阙疾步跟上,沉声道:“你当真喜欢那样的?”
卫琛一下子就笑了出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真。”
“给我些时间,我也可以练成那样。”谢庭阙半天才憋出一句。
“好啊,等你回来,我亲自监督你练。”卫琛背着手走在前头,老神在在地应声。
没有什么离愁别绪,卫琛用一句话敲定了结局,谢庭阙必须平安回来。
一切都是轻装简行,不出几日,人马就整顿好,准备出发,卫琛与谢庭阙在零星的空暇里交换好了信息。
待谢庭阙走后,卫琛的日子恢复往常。早上先是听各方的掌柜来报账,余下时间便是永无天日、不停歇地拨算盘,看账本。
钱钱钱,处处都要使钱,谢庭阙倒是聪明,当了个甩手掌柜,却留下无数的皮股,等着卫琛一个个地擦。
原来与相爱之人携手并肩就是这样帮他擦屁股!卫琛恨得咬牙切齿,手中的朱笔都快捏断了,他看了一眼周围,喊道:“太暗了,掌灯!”
美男得令,乖乖夹着古铜色的大胸点上灯,而后上前替卫琛磨墨。
他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替卫琛抱怨:“本上字怎么小?”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卫琛还是听出来这是在心疼自己。于是拍了一锭金子在他面前,道:“赏你。”
美男推托着不要,卫琛道:“别犯傻。”他又转头唤庆俞,“吩咐下去,以后账本上的字都给我写大点儿,再写得像蚂蚁爬,就都过来一个字一个字背给我听!”
庆俞早就想这么办了,如今得了令,麻溜儿地下去给他们上眼药去了。
门口传来动静,来人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马哈木冠冕堂皇地请谢庭阙小住,看似留客,实则软禁,虽说性命无忧,但日子肯定是十分不好过的。
沉思片刻,卫琛高声喊道:“墨竹!”
墨竹鬼魅一般从房顶跃进屋内,“在。”
“带我去将那几个瓦剌来使截住,请来客栈小住几日!”
墨竹犹豫,“不行,夫人叫我看着你,不让你涉险。”
“你去不去?!”卫琛起身厉问。
墨竹摇头。
卫琛眯了眯眼,“那我自己去。”他转身就走,墨竹一个飞扑,抱住卫琛的腿。
“松手!”卫琛拖着他往前走,没走两步便气喘吁吁,像墨竹这样的习武之人,看着精瘦精瘦的,实际上比猪还沉,卫琛怒了,“你到底是听我娘的还是听我的?!”
墨竹看着卫琛愠怒的脸,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但又想起崔氏的叮嘱,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脑内天人交战了一番,终于,黑脸神彻底战胜了河东狮。
墨竹松手转身就跑,卫琛趁机在他屁股上狠狠蹬了一脚,大骂:“若是让人出了城,你就等着我将你退回燕京,交给我娘处置吧!”
房舍自墨竹身边飞掠而过,听见叽里咕噜的瓦剌语,他于官道两侧的房屋上隐蔽身形。待人转进巷子,他悄无声息地跳到他们身后,手起刀落,两人软瘫下去,歪倒在他脚边。
他习惯性蹲下去,在两人身上掏了掏,翻出两块文牒,并一迭鸟语信件,“这么没防备?”他嘀咕出声。
一句话未完,身后的农舍内传来夜半犬吠,继而惊扰了屋内的人,那里住了一家三口,婴儿被狗叫吓醒,一声大过一声地啼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