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彦想那大概就是杜秋本人,只笑一笑道:“哦,那下次你再看到了记一下名字,我也看看,到底像不像。”
于是他出门散步的次数多了起来,以之前的小区为圆心,在附近找合适的店面。到底也算是热闹地方,基本没有合适的铺面出租。倒是遇到个熟人。艺术用品一条街上开了间美术馆,有个女人在门口打电话,一边指挥工人搬运,看着挺眼熟。
叶春彦没记起她的名字,却想起了她的发言。林怀孝的生日会上,她说道:“我喜欢凝视普通人的痛苦,他们挣扎生活的样子很有艺术性。”印象深刻,几乎此生难忘。
他故意上前去打招呼,笑道:“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她眨眨眼,完全是茫然的态度,但轻车熟路地笑道:“不好意思,我在派对上喝了太多酒,有点模糊了。本来你这样的帅哥,我是不会忘记了。”
正好美术馆里有家小咖啡馆,私人承包,又贵又难喝。她请叶春彦进去小坐片刻,又一次把他误认作同行艺术家。客套闲聊了一会儿,她只说了自己的英文名格瑞斯,叶春彦觉得她还算温和有礼。想着自己不应该用偏见看人,说不定她已经洗心革面了。
结果聊到近况,格瑞斯抱怨之前的个展被人举报了,因为有人看不惯她这样消费普通人的绝望时刻,她只能辗转换到这间美术馆。“这群暴民,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举报。还有人在网上骂我。我有抑郁症的,再网暴我就要告他们。”
“哦。”叶春彦想,偏见还是要有的,万一是真的呢。
之后又聊起了一部正上映的文艺片,说的是一对农村夫妻死掉两个孩子的悲惨遭遇。这是格瑞斯的一个朋友制片的。叫好不叫座。“这么好的电影,怎么就没有人看?现在的观众品味真的很差,就喜欢看那种傻乎乎的合家欢。”
“因为电影里的落魄是演出来的,电影外的落魄是假的。真正的穷人没兴趣看富人表演苦难。”
回家后,叶春彦找上杜秋,道:“我要向你讨一样东西,你之前说什么都可以。”
杜秋笑了一下,觉得挺稀奇,之前叶春彦从没提过要求。他向来是个对生活很随意的人。“是啊。花钱能买你高兴,很值得了。不过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行,私人飞机不行。太张扬了。我现在没办法申航线。游艇也不行,我晕船。”
叶春彦道:“我要买一家美术馆。”
我的生活里没有奇迹,不过我乐意创造一点奇迹
曾仕东其人,杜秋早就已经把他抛之脑后。叶春彦却始终替她记着。
基金会的事,她迟迟没有兑现。虽说网络上大众的记忆总是不太好,可要是福顺日后再出什么负面新闻,翻旧帐时总会把这笔空头支票算上。
所以美术馆就当是帮她履行承诺,重新装修开业后,先会举办曾仕东的纪念展,略微宣传一下,也算是做了实事。另外富豪们总在买画廊,除了附庸风雅的趣味来,还有一些避税的好处。
这些都是有利杜秋的方面。至于叶春彦的私心,则是在画廊里开了家平价咖啡馆。六十五岁以上老人持证打折,这样一来价格又和当年的社区咖啡馆差不多了。
杜秋笑话他道:“你这人真是老头乐。和你有什么关系?开个社区咖啡馆照顾他们还不够。”
叶春彦道:“老弱病残,孕,我都挺喜欢照顾的。”
投资美术馆再加上后期装修布展也不算小事,还有许多零碎的细节要注意。杜秋派了两个律师跟着去看财务报表,审合同。最后近亿的交易还要死抠二十万,没别的意思,就是再有钱也不当冤大头,给个下马威。
所有权移交后第一件事,叶春彦就把格瑞斯的展给撤了。她自然不肯,画着烟熏妆来据理力争,说已经签订的合同不应该受到影响。
“我知道,所以我们按照违约赔钱。请你出去。”叶春彦漫不经心道:“往好方面想,这是在帮你。搞艺术嘛,生活过得太顺就没灵感了。”
杜秋还派了亲戚沈慕泽来帮忙。这姑娘就是之前千里迢迢去美国把姨母找来的。留学修的博物馆专业,近来就业形式不景气,正在家待业备考公务员。不过她已经入了杜秋的眼,这次明面上帮忙,其实就是让叶春彦帮着评估着。要是觉得她还不错,之后就安排进公司。
沈慕泽是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说话时偶尔夹几个英文单词,称呼倒是很入乡随俗,叫叶春彦是一口一个哥。
一段时间观察下来,她做事很仔细,人情往来也老练,不管是拿来当助理,还是放她独当一面,都不成问题。只有一件小事,让叶春彦隐约忌讳着。一次他忘了东西在负责人办公室,开车折返回去却被保安拦下。
保安语气不善道:“证件拿出来看。车牌登记过吗?”
叶春彦客客气气道:“车牌还没登记。我就进去找人说几句话,方便转告一下吗?”前几次他来都是有专人陪同,所以也不用访问证。
保安不耐烦道:“不行。你自己打电话。要是我谁都放进去,那还得了吗?”
沈慕泽急了,脱口而出道:“你是刚来的吗?连他都不认识,你都敢拦。你叫什么名字?”
保安听了也是一愣,叶春彦立刻劝下来,道:“别当真,她开玩笑的。下次再过来。”说完立刻掉头开走了。回去的路上,沈慕泽还有些忿忿不平。她是个挺稳重的人,或许表演的成分也有些,为了让叶春彦了解她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