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桌上的气氛先是一紧,然后就彻底放开了。杜时青领着汤君回来了,她刚才没吃饱,不光自己卖力吃肉,也给汤君夹了半个碗的菜。杜秋与夏文卿对视了一眼,都等着对面先开口。叶春彦在旁边举起杯子,闲闲喝了口酒。夏文卿顿时就皱起眉。
“怎么了吗?”叶春彦无辜望向他,手依旧搭在杜秋的手背上,又拿起她的杯子喝了一口。夏文卿脸色更坏,出言制止,道:“你用错杯子了,你的杯子在左手边。”
“不要紧,我没有洁癖的,她不在意就好了。”
杜秋含笑一点头,像是故意要激怒他,甩了个眼风。夏文卿反倒笑了,搁下筷子,起身道:“我吃饱了,我给你们准备些水果吧。我削苹果还挺厉害的,能不断皮。”
他们也来不及拒绝,他就自顾自准备起来,一连削了三个苹果,确实不断皮,他还特意捏着头一拉炫耀起来。苹果切成小块摆在盘子里,插着牙签,饶是谁都没胃口吃,也不能辜负这样的心意。于是四个大人对坐在客厅里,汤君坐在叶春彦腿上,一言不发吃着苹果,都是各怀心思。
长久的沉默很难熬,杜时青起先低头看着手机,渐渐就坐不住,独自就上楼去了。剩下三人的眼神轻轻在虚空中一碰,并不挽留。杜秋觉得自己有义务说些什么,便道:“朱明思的事,你真的事先一点都不知情吗?”
夏文卿笑道:“这让我怎么知情,我又不能操纵他去做什么。总不能是我故意设局害他吧。我也就随口一说,谁知道他就想赚这不义之财。事情变成这样,我也正心烦着呢。我是真心把他当朋友,谁能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叶春彦忽然道:“我发现夏先生你真的很爱笑。”
“爱笑难道不好吗?人生高兴的事这么多,愁眉苦脸可不好。”他说这话时,也是笑着的。
”这话说得不错。你聪明,所以总能找到开心的事。”
“你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起来。最后一块苹果,你吃了吧。”他把盘子端到叶春彦面前,笑得极甜腻,像是把苹果都浸成了糖水罐头,吃了喉咙都发痒。叶春彦吃了,把牙签捏在手里,轻轻折断。
杜秋道:“吃多了不消化,我带他去花园里走走。”
他们走到一株山茶花边上,人影子落在花上,淡白色的花瓣也显得污蒙蒙的。杜秋苦笑道:“我的家人们,你现在是全见识过了,各个身怀绝技。你感觉怎么样啊?”
叶春彦道:“难怪你这么瘦,是我也吃不下饭。”
“夏文卿与我关系不好,他今天说的很多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关系,你的表弟很有趣。假惺惺,软绵绵,甜蜜蜜。噢,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不笑的时候很温柔,笑起来倒很冷,我是真心夸他的。”
“你这话听着酸溜溜的。”
他不置可否,忽然狡猾一笑,道:“对了,给你看样好东西,我刚才偷偷拿的。”说着从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电视遥控器。
杜秋一惊,急忙道:“你偷了我家的遥控器?为什么啊?快还回去。”
“你先别生气,我不会还的。等你爸看电视的时候,就会感谢我了。”
家里只有杜守拙每天要看电视,叶春彦就是刻意报复他。虽然无伤大雅,也着实太幼稚。杜秋又气又笑,还忍不住觉得他孩子气,“你这可是小家贼了。”
“那不是更好,我们可是同谋了。”
她一笑,只能放他走了。今天说好要在家里过夜,就让老周开车把他和汤君送回去。
第二天一早,杜秋就撞见杜守拙在大发雷霆。他抱着肩,穿着睡衣,指挥着一群人在沙发缝里找电视遥控器,“遥控器呢?你们这么多人,连这么一点东西都看不住!就不能弄个备用的吗?”
杜秋把手背在身后,憋住笑,淡淡道:“要不要我去问问叶春彦,可能是他拿走了。”
“你以为我是老糊涂吗?谁没事会拿走这种东西啊?”
找了一阵,自也没收获,夏文卿也听到动静下楼来。杜守拙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今天去买个新的。我们先吃早饭。”
她要维护自己的爱情。谁敢拦在她面前?谁有这个资格?
吃早饭时,杜守拙简单说了朱明思犯的事。他伙同私募基金经理做老鼠仓,证据确凿,昨晚人已经被带走了。他们这次趋同交易的合计金额超过九千万。不过这事做得小心,是里应外合用了别人的账号分散投资。如果靠不是举报,很难抓出来。
杜秋问道:“那是谁举报的?只靠黄芃,做不到这种事。”
杜守拙哼哼笑了两声,道:“那你就要问你的表弟了。”
夏文卿笑着一耸肩,依旧专心致志吃他的包子,“这个肉包是厨房自己做的吗?好吃。”
更多的细节杜秋是隔了一天才问清楚。这次的举报人就是黄芃和夏文卿。他们的口供很统一。夏文卿之前在饭局上聊起容达以资抵债的消息。朱明思很感兴趣,穷追猛打,套出不少细节。他本也没放在心上。
不料朱明思回家后来神神秘秘的,还向父母索要证件开户。黄芃本就因离婚的事对他有怨恨,再加上夏文卿上门来劝她接受条件。她就和盘托出,猜朱明思是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做内幕交易。夏文卿原本不信。但轻者自清,此时事关重大,他就跟着黄芃去证监局举报。
这一查,确有其事。虽然朱明思反咬一口,称是夏文卿主动提供证据,唆使他犯罪。但这一说法毫无逻辑,又无人证物证,丝毫站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