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道:“打蚊子,真的打蚊子。”
“那以前不是打蚊子吗?天冷的时候在做什么啊?”
叶春彦与她对了个眼神,道:“打苍蝇。总之你晚上把门关好,别让蚊子飞进去咬你。”
到底是小孩子,汤君还是信了这话,之后一上午忙着在家里找蚊子,等终于在门上看到一只,就兴高采烈叫起杜秋来。她也戴着眼镜去拍,门虚掩着,啪地一声正中,一推往外,像是撞到了什么实物,还有轻轻抽气声,原来叶春彦站在外面。
“春彦,你看,中了诶。”她抬手给他看手心,上面还是血。
“挺好的,我也中了。”他把捂着眼睛的手挪开,一整块淤青露出来。
自从上次把头发剪短了,他也不蓄胡子了。有好有坏的决定。自然是显年轻,可少了一层遮拦,从五官到轮廓,都更显出锋利来。他要很用力地笑,看着才不至于太桀骜,如今多了道伤口,更是添色添彩。不是七进七出抢银行留下的痕迹都说不过去。
天色转暗,他们上车,这次没叫小谢,由杜秋亲自开车,不紧不慢。汤君坐在后座,昏昏欲睡。杜家的别墅在近郊,那一带都是住宅区,越向里开,住宅楼越少,独栋的别墅越多。车开去小区大门,叶春彦本想把汤君叫醒,杜秋却劝下他道:“到车库还要开一段路。”
又开了近十分钟,车停稳,叫醒汤君,坐电梯上楼。等他们当真进了门,一切倒也寻常。
客厅里茶果点心一早就备下了。夏文卿在沙发上,杜时青在楼上。杜守拙走下楼,问杜秋身体如何。他看到叶春彦也是一愣,忘了寒暄,道:“你的脸怎么回事?打架了?”
叶春彦道:“被门撞了。”
“被门会撞这么厉害?真的假的?”
就知道他不愿信,叶春彦索性道:“对,打架了。你女儿昨天喝醉酒说家里的辣白菜不够辣,揪着头发把我一顿打,我打电话报警,警察说家务事就算了。我本来想跑了,后来觉得她对我不错,就算了。”
他说得格外一本正经,连夏文卿都忍不住偷笑。杜守拙无可奈何道:“知道你是被门撞了。可以了,不要说怪话。”
汤君也从旁为他作证,把叶春彦让门板撞到脸,借伤倒在沙发上要吃西瓜的故事说的绘声绘色。
杜守拙听了,也有淡淡一丝笑,之后对着汤君说话都是慈眉善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啦?想不想吃点心,喜欢什么我让厨房去做。”问完又问她功课,还出了几道数学题。
汤君一句接一句答了,有时想不起什么,就把眼睛垂下来,再抬起来,眼睛一亮,答案就有了。他看了也笑,只一味地同孩子说话,冷落了剩下三人。
到底是自己家,杜秋也自在,随手拿了桌上的一个橘子,剥给叶春彦吃。她是个仔细人,把白经都去掉了。他一瓣一瓣吃得很慢,也就不必说话了。
杜守拙问起汤君平日里的兴趣。她怯生生道:“我会拉小提琴,可是拉得不好。”
他笑道:“这就已经挺好了。你还喜欢什么?我是说玩的事情。”
她想了想道:“我喜欢看蝴蝶。”
正好杜守拙书房里有蝴蝶标本,便领着她上楼去看。楼梯较陡,汤君前两步没走稳,抓了一下杜守拙的衣角。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拍开她,也没做声。他们一走,夏文卿对杜秋抱怨道:“我也要橘子。为什么你不给我?”
杜秋斜眼睨他,道:“这么大人了,自己拿不会吗?”
他顺势笑道:“噢,这么说也对,毕竟叶先生是客人,只要照顾些的。我和你随意点就好。”
杜秋语塞片刻,叶春彦默不作声把橘子递了给他。他倒也吃了,洋洋得意笑起来,道:“叶先生脾气真好。难怪难怪啊。”
“难怪什么?”杜秋挑眉微笑,脸色转阴。
夏文卿自然不怵,起身走到叶春彦身后,轻轻拍他的肩膀,道:“难怪我这么喜欢他。你看,叶先生长得好,人又温柔。真的是千依百顺,伏低做小,再好也没有了。”他又拍了一下他一下,几根手指捏着,看着亲昵,手上力气倒重了起来,面上还是轻飘飘笑道:“对了,叶先生是混血吗?看着轮廓很深。”
叶春彦道:“说不清,是私生子。”听声音,甚至有些笑意。但他是两端带尖的长眼睛,只微微抬了抬眼皮,这么一笑,倒带出些轻蔑。
“不好意思,我冒犯了。”他松开手,举起杯子道:“英雄不问出身,你是美人,更不论出身。以水代酒,我敬你。”
杯子里带气泡的矿泉水,叶春彦也端起来喝了,淡淡道:“谢谢,那你姐姐是英雄,也敬她吧。”
夏文卿转而向杜秋举杯,她白了他一眼,不理睬,冷冷道:“都在家里,别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事情。你要是真的闲,去把花园里杂草清一清。”
一老一少下楼来,杜守拙把蝴蝶标本送给了汤君,似乎对她关照有加。他站在楼梯上宣布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吃饭吧。今天都是熟人,就准备了些家常菜,随便吃一点。”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不笑的时候很温柔,笑起来倒很冷
这话倒不是客套,桌上的菜确实准备得不多,甚至不如夏文卿回来那晚丰盛。杜时青下楼来,坐在杜秋对面,夏文卿旁边。他特意为她把椅子拉开,她点点头,没做声。杜守拙却看不惯,道:“你表哥帮你拉椅子,你要和他说谢谢。”杜时青这才不情不愿道了谢,然后就咬着面颊内侧的肉,脸鼓鼓的,不知在和谁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