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突然觉得,刚才那句“不敢受”倒还算客气了!
这话说的才叫人无地自容呢!她只觉自家公主定要掩面而奔了。
李慧芝只是僵了片刻,便垂眸轻叹,“将军铁骨铮铮,实在叫人佩服。若有红颜知己,可抒情怀,才……”
景延年忽而抬头,猛的看了她一眼。
李慧芝的话音顿时僵在口中,这是什么眼神?质疑?鄙薄?嘲弄?
她踉跄了一步,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在她耳边小声说:“公主,咱们走吧?”
李慧芝却推开了丫鬟,半蹲下身子来,看着景延年的侧脸,“寿昌郡主已经写了休夫书了,将军还不死心么?当初她有多喜欢你,如今必然就有多厌恶你!你这般纠缠,和当初的寿昌郡主有什么区别?”
景延年并没有看她,语气微冷,“请公主自重。”
李慧芝倒吸了一口冷气。
丫鬟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这可是在御书房外头,圣上虽然不在,但多的是圣上的耳目。
李慧芝脸面白了白,叫丫鬟捡起地上的银灰色披风,她又看了景延年一眼,转身而去。
“公主别难过。”宫女小声安慰说。
李慧芝步履飞快,脸上却并没有羞惭悲戚之色,却还带着淡淡笑意。
远离了御书房。她猛的停步转身,宫女险些撞进她的怀里。
“我为什么要难过?”李慧芝缓声问道。
宫女张口结舌,半晌才迟疑道:“是景将军不识好歹……”
李慧芝垂眸轻笑,“我知道他会拒绝。”
“那公主还去……”自寻其辱么?宫女瞪眼难以置信。
李慧芝远远眺望御书房的方向,语调很轻,“父皇乃是生性骄傲之人,你说倘若父皇见景将军如此看不上他的女儿,会有何反应?”
宫女瞪着眼,歪着脑袋,似乎一时未能明白。
“萧玉琢已经休夫,倘若父皇重赐婚,景将军还能抗旨不尊么?”李慧芝广袖一挥,脚步轻快的向回走去。
宫女又在原地愣了一阵子,才提步快追,口中小声道:“这法子实在是太冒险了……”
六公主刚出现在御书房外头,圣上便得了消息。
他眯眼望着窗外,默然一笑,“虽没了寿昌郡主,但若是能叫延年成为朕的女婿,岂不是更好?”
伺候圣上身边的内常侍梁恭礼垂头没做声,不多时便传来消息说,景延年没给六公主好脸色,生生把六公主给臊走了。
圣上闻言,不由大怒,“他仗着朕宠信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跪在御书房外头逼迫朕也就罢了,竟然这般不将朕的女儿放在眼中?呵,朕的女儿,倒比不上寿昌郡主吗?”
梁恭礼上前为圣上捏肩放松,“圣上息怒。”
圣上冷哼一声,“他看不上六公主?呵,朕偏要将六公主许配给他!寿昌郡主乃是我那兄长赐婚,他倒护得紧!朕倒要看看,是朕的赐婚重要,还是朕那兄长赐婚重要?!”
为圣上捏肩放松的梁恭礼谄媚说道:“圣上真是旷古仁君!历朝历代胆敢有人如此蔑视皇威,有多少也被拉出去砍了!景将军还能摊上迎娶公主的好事儿,实在是圣上怜恤呀!”
圣上闻言哈哈大笑,抬手指着他,“你呀你,果真是什么都不懂!景延年如此年轻,就有勇有谋,假以时日再多加历练,朕东征罗高丽,西伐吐蕃的报复终将实现呀!千兵易得,一将难求!朕手里有这样难得的人才,难道要折在这一点点儿女私情上头?”
梁恭礼连忙跪地,“奴才当真是狗屁不通……”
“粗俗。”圣上笑了一声。
“唔,奴才近来听说纪王和越王都和景将军走得很近,纪王先前向萧家娘子提了亲,要纳为侧妃。或许是越王叫自家妹子前来关怀景将军也未可知呢?”梁恭礼憨憨的笑了笑,“或许真不是什么儿女私情,是越王殿下惺惺相惜……”
梁恭礼话未说完,圣上心头倏尔一震,他眯眼看着梁恭礼。
梁恭礼憨憨而笑,面无城府。
可他的话,却偏偏句句都直指要害。
一点儿女私情倒是没什么。倘若是纪王和越王想要故意拉拢景延年以结党,那就太不将他这个爹放在眼里了。
圣上不由迅冷静下来,缓缓说道:“延年对六公主不假辞色,倒是一片忠心。”
梁恭礼看着圣上的白底靴,脸上只有茫然。
“去叫侍卫将他打走就是了!这都快四个时辰了,再跪下去,膝盖跪坏了,日后还怎么替朕打仗?”圣上吩咐。
梁恭礼领命退下,出了大殿,他脸上茫然懵懂全然不见,清清淡淡似还有些许笑意。
“圣上有令,将景将军打走!”
虽是打走,却颇有怜悯之意。
这般逼迫,圣上却并未追究其罪责。可见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