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若干财宝出现在眼前,他眼底闪过一丝满意,随后客套:“朕听说,外头都传闻,‘一年的时间,就能把残破倾颓的国家治理起来,还扶植了个傀儡侄子,不愧是摄政王’,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刚刚提到的那些话都是外界的传言,不过事实上并非如此。
裴枳自那次回到靳国,他没有接任国君的位置,而是将被害逝去的大皇兄的七岁儿子扶持作为了靳国国君,老靳王遭受到两个儿子的迫害也因此而疯疯癫癫,没有办法,裴枳只能任自己为摄政王,辅佐年幼的君王。
一年之内,他休整兵力,重任朝堂,整治民生,修建边防,幸亏是有离世的老禄阳王留下的可靠人手,才确保他这一切进行顺利。
不过,靳国的这些风吹草动传到了其他国君和门客们的耳中,俨然就变成了通明帝所听说的这样。
裴枳低头笑了笑,“陛下谬赞。”
通明帝狐疑看他一眼,这一年不见,他给人的感觉也和当初自己第一次见他有所不同,若说当时他初来京都,收敛自己的同时还要孤僻警惕许多,可现在相比之下,他给人一种只是锋芒内敛的错觉。
“想必这一年多摄政王操劳不少吧。”他试探地问。
不过对方四两拨千斤便还了回去,对答如流:“操心国事,这其中有多辛劳自是无人比陛下还要清楚。”
“哈哈哈哈,摄政王千里迢迢亲自赶来,既然当初承诺下的如今都已送到,朕就不烦扰摄政王处理国家事务了。”
通明帝本就没有多少话要和他说,更何况当初他愿意帮助裴枳夺回手上的权利,仅仅是因为他答应了每年都要向灵朝送来一定数量的金银,如今金银财宝已送到,就不必在这里彼此阿谀奉承了。
他是这样想,对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裴枳揖手行礼,微弯了腰,扬声说了句告辞,便退离此处。
安然无恙出了皇宫,金承知道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一定是云氏百茶,那个他魂牵梦萦的地方。
果不其然,坐上玄青色布质车厢,刚一驶离皇宫那条笔直的宫道,车内裴枳声音平稳传来,“去云氏百茶。”
只是这样吩咐一声,金承立刻掉转了方向,走印象中最近的那条路,与此同时,手上扬鞭的速度也加快,他刚刚没有听错,他的语气里平稳而带有一丝颤抖。
马车辘辘而行,当再一次来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巷子里,裴枳叫停了马车。
金承不明所以,不是要去云氏?怎么在这巷子口就停了下来?
虽然疑惑,但是他动作不减半分,车内,裴枳一手撩开了窗帘,看向外头熟悉而恍然不变的街景,对,这是一家首饰铺,他的隔壁是一间发酵豆腐乳,晚上还要摆摊出售豆腐脑的店面。
对,是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裴枳心头涌上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点一点将他淹没。
良久,裴枳下车步行。
觐见皇帝时就已是接近傍晚,等他出宫到了这儿,天色已经黑了彻底。
他缓步慢行,一直走到巷尾,终于得见了那间他心心念念一年多时光的铺子。
铺子从内向外发散着昏黄而朦胧的光,将他记忆中的那般模样照的发亮,只是有个身影还是暗淡的。
月色静悄悄,他站住了脚,失神。
但是很快,那间铺子传来了动静,是最后的茶客悠悠离开,而茶铺东家伙计们各自收拾东西准备打烊。
忽然,有女子声音从里间传来,似乎在说让她去拿那在门外的牌子,步伐轻盈,裴枳下一刻看清了她的模样。
记忆彻底发亮。
对方又何尝不是没有看见他?
他就立在月光下,立在茶铺的门外。
身影颀长皎洁,仿佛凝练的月光的化身。
云疏雨愣住了,耳边虫声唧唧,挂在门上的牌子滑了下去,她没接住,发出了声响,惹得里头卢氏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疏雨急忙掩饰,“没、没什么!”
她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人是他,那个约她相见一年的人。
“愿意跟我走走吗?……”他声音喑哑。
月色下,裴枳的眼眸触动,如同湖波摇曳着整晚夜色,将她不顾一切地吸纳里去。
云疏雨转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把牌子从地上捡起,拿回了铺子。
裴枳目光追随她,下意识地就是一动,又猛地停住,他应该料到的,她未必会想见他……
不远处,金承看清这一幕恨恨跺了跺脚,他家殿下怎么还是那般,一对上云姑娘就软蛋成这样!
云疏雨进了里去就没有出来,裴枳站了不知多久,终于要无望的时候,他抬眼眸,看见了那藕荷色裙摆出现在眼帘下。
背对着暖黄色的灯光,将她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好看的光晕——
她眸子里有愠怒,似乎是纠结了好久,眉头的愁绪仍然挥散不去。
云疏雨想了很多,她为什么不去?她还要他给她一个答案呢。
那边刚要把人接上车离开的金承瞪大了双眼,他没看错吧?云姑娘心回意转了?
于是,本打算前进的马车金承小心翼翼向后撤离,马儿马儿,你可小点动静,别打扰了他家殿下……
走在铺满月色和清风的小路上,裴枳看了身旁一眼又迅速躲开。
他想这样一个夜晚和她走在一起已经想了很久了,从那次七夕节的前一夜就开始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时隔一年,这个心愿才得以圆满。
走到树影婆娑夜风冰凉的地方,寒气侵过薄薄的衣裳直达体内,云疏雨听见动静,看过去时裴枳已经脱掉了外层衣裳沉默地覆盖上了她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