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宫人在追着他,不放心他的安全。
“你们别跟着我!”他不开心,大声骂了一句。
再转头,自己豢养的白猫此刻正在那没娘养的废物膝盖上,他更加不忿了,快跑过来。
“谁许你碰本殿下的宠物了,偷猫贼!”
还坐在石头上的小裴枳一愣,他早已经习惯被人这样对待,当即只是沉默。
宫人追了上来,极会使眼色的从他怀里抢走了猫,帮腔道:“三殿下偷把二殿下的白雪抱走,小心被安妃娘娘知道!”
有宫人帮腔作势,又有母妃撑腰,男孩更加猖狂了,本就圆润的脸上气鼓鼓的,似乎不解恨,他就那样突然对着小裴枳推了一把——
一块石头,身后悬空,小裴枳果真被这一推推入了池子中,只见水面扑通一声,溅起冰冷的水花。
几个宫人在旁干看着,没有一丝要帮忙的意思,岸上的男孩对他做了个鬼脸,便从宫人那儿接过猫离开。
小裴枳在水里挣扎了片刻,不叫不喊,而是自己摸着石头和水草上了上来。
他眼中有狼狈,也有失落的情绪,就水淋淋地坐在地上看着远方。
直到天黑,他才从地上爬起来,往回走。
天越黑风越冷,当他回到那发散着微弱灯光的宫内,教养嬷嬷迎了上来,一摸他身上都湿了,惊讶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小裴枳摇了摇头,听见嬷嬷催他去换衣服,“殿下快些换件衣裳,别让娘娘担心。”
月光初露,小裴枳抬起了头,他冻得苍白的小脸被月光照的更加惨白了,他真的很想问嬷嬷一句,母妃真的会担心他吗?
冷宫中节衣缩食,清苦极了,换好了衣裳的小裴枳听嬷嬷的话,去宫门旁取今日的膳食,嬷嬷去服侍烟嫔娘娘了。
他走到那里,隔着一道墙,小裴枳听见那面墙后是两个宫女在窃窃私语,一个说他们母子身处冷宫多么可怜,一个说他身为皇子母不疼父不爱,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孩子,至少爱和地位多少能有一个。
小裴枳拿起了食盒,没有离开,父王……
他都没有见过父王长什么模样……
为什么父王会把他和母妃打入冷宫不闻不问呢?小裴枳想不通。
他低着脑袋往回走,月光把他小小的影子拉的极长。
到了宫殿前,里头传来了女人的嘶哑的声音——
“我这样好看吗?”
冷宫内没有镜子,是烟嫔娘娘命嬷嬷撤掉,不准摆放铜镜的,没了可以照看的镜子,她想知道自己形象如何只能询问他人。
嬷嬷似是早已适应那张崎岖的面庞,不住点头,“这发髻一如既往地衬娘娘。”
有了这话,女人显然放心了,她这才拿起梳子,丝丝缕缕地梳开那缠绕的长发。
嬷嬷回头,看见取来食盒的小皇子殿下,于是上前:“饭来了,娘娘,殿下。”
她一一拿出冷掉的饭,摆放好,小裴枳隔着桌子和镜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像往常那样盯着女人的背影看。
女人仿佛丝毫没有觉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嬷嬷看着情形,劝殿下先动用,小裴枳这才一点点扒拉起面前的冷饭来。
冷宫的日子日复一日,烟嫔连踏都不能踏出一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夜风呼啸,但也在一点点的变暖。
当春寒褪去,小裴枳坐在大树下,他在观察大树裂痕奇怪而又极其统一的皮。
安静中,忽然多了声猫叫。
他一愣,忽然想起来什么,觉得耳熟又开心,第一次扬起了笑容,但下一幕,让他如坠冰窖。
男孩手里拎着一只金丝笼,天不似那样冷了,他便也穿的单薄了许多,但依然衣着华美,出现在这儿,有些格格不入。
“本殿下将这猫的腿打折了,现在乖乖待在笼子里多可爱。”他语气有明显的炫耀,换句话说,这趟过来,就是为了跟他炫耀。
金色笼子里,白猫惨兮兮的叫出声,落在二皇子耳中是可爱,听在小裴枳耳中却是可怜。
它四只腿没力气,只能瘫在那笼子里,任人摆布,可以想象出,一天下来,这白猫会有多么痛苦。
二皇子朝笼子里吹了声口哨,似乎在逗猫,那白猫飞快低下了头,喵喵的叫。
就当他们都看着这有爱的一幕,宫人们反应都反应不过来,就见到那树下坐着的三殿下冲了上来和他们心爱的二殿下扭打在一起。
笼子里的猫被摔在地上,低叫了一声,宫人连忙去拉开骑在二殿下身上的三殿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拉开。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一身力气,明明看着干瘦,竟然让几个宫人齐力才拉开。
只见地上躺着的二殿下大声嚎叫,刚刚扭打的同时,他的脸也被裴枳抓出了血,两道血痕斑斑。
见到二殿下出了差错,那几个宫人连忙恼怒,手慢脚乱地将人扶了起来,男孩捂着脸嚎啕大哭,他们这才看见三殿下已经抱起笼子和猫跑了回去。
急忙之下,先是有人回去传报安妃娘娘,有人去太医院请太医看诊,火急火燎的。
而那头,小裴枳不顾身上的疼痛,把白猫抱回了自己床榻上,刚打开笼子,白猫便喵喵的用身子往外爬,似乎是想爬到裴枳那里。
它的四肢已经被打断了,如一滩烂泥软绵绵的,裴枳眼眸湿了,他小心将猫抱出来抱在怀里放声大哭,却又没有一点办法。
小猫当他是亲人一般,依偎着他,还不断喵喵叫,像是在让他不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