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齐世安说了真话,因为她想让他劫囚谭雨淼的念头变得更强烈、便于她把他们引到城外凉州军的营地。
可是齐世安的反应却与她预想中的不同,他居然朝她笑道:“那我就得改变主意了——既然谭雨淼成了重要人证,想来看守她的人应该不少,我带来的人手无法抗衡,自然要先筹集兵力。”
“……”
李星鹭一下没控制住,显出几分震惊,虽然她很快反应过来调整表情,但还是被一直观察着她的齐世安捕捉到了:“我就知道你不老实,你是想把我们带到军队的包围圈中吧?”
她没有回应、也无话可说,在这场演技与心计的博弈中,她已然是输家。
她低估了齐世安,如果一开始就用对待谭雨淼的那种警戒态度来应付他,或许就不会被他利用她想要逃脱的心理套出关键情报。
这实在是一个教训,她在查案方面压齐世安一头、揭破他和蔡昊的杀人诡计,但她忘了齐世安除却提刑官之外还有一重身份是政客——如果她能活着离开,她会记住别同政客玩心眼、一定要玩就得提起十二分精神。
“别担心,我不会杀你。”
齐世安在说穿她的小心思后又对她温言安慰,像是猎人在玩弄猎物、观赏猎物挣扎的过程。
但李星鹭却不想配合他,她摆出自暴自弃的样子:“我可没有多余的情报提供。”
“知道情报是你最重要的价值,却不是唯一的。”
齐世安伸手想要去抬李星鹭的下巴,却被她嫌恶地躲过,他也没有坚持,而是低声笑道:“想必你的沈大人会愿意用谭雨淼来把你换回去。”
沈舟云会愿意吗?
因为青州之战的战败是宣文帝和宁王共同的把柄,所以蔡昊这个人证注定无法派上用场,她们想要指控宁王,就只能通过凉州城的毒人事件,这意味着谭雨淼是唯一的重要证人。
沈舟云那么怨恨宁王,他会为了她而放弃一个报复仇人的绝佳机会吗?
李星鹭心中也没有把握,况且她并不希望成为牵制沈舟云的工具,于是故意答道:“你太自信了,与掌握着你父亲诸多罪证的谭雨淼相较,我这个人质还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是你太不自信了。”
齐世安笑着抛下这句话,然后便与普玄一前一后地押着她离开洞穴,不知准备去往何处。
兵马
“咳……”
从洞穴离开后,李星鹭被齐世安打横置于他牵来那匹马的马背上,马每颠簸一下,她的腹腔就跟着颤动,等到他抵达目的地把她放下来,她立刻忍不住到旁边开始干呕。
身后响起轻笑声,更让她确定齐世安是故意为之——他表现得仿佛脾性温良,面对她的算计与冒犯毫不动怒,但不论是他假装拉拢她再戳破她谎言的行为、还是他屡次恐吓她的言语,都无疑显出他的报复欲。
或许齐世安从没有释怀被她捅那一簪子的仇怨。
想到这里,原本感觉难受昏沉的李星鹭倒是恢复了些许精神,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即便齐世安的姿态多么高高在上、精明莫测,他也终究和她一样是人,是会被她伤害、会记恨她的人,他并非无懈可击。
逃离困境的希望火苗再一次在她心底燃起,但又在转身瞧见四面包围着她的营帐和兵卒时变得微弱。
光是在她视线范围内的兵卒就不止百人,可想而知整个营地的人员数量——至少要以千计数,很可能不少于先前跟她同行的两千凉州军。
李星鹭方才趴在马背上视野受阻看不清路线,但那段路程的大致距离她心中还是有数的,她此刻一定仍在青州,可是青州涌入了属于宁王的庞大兵力,钟雁归居然不知道、不阻止吗?
再有则是,这些兵是从哪里调来的?
但凡宁王封地里的西州军有这种数量的兵力调动,那朝廷早就借机宣布宁王谋反了——宣文帝会容忍宁王在青州之战中动的手脚,不代表在其它方面他也会退让,宁王本就是他的心腹大患,他怎么会不监视对方手下军队的动向呢?
可是除了西州军,还有哪方军队肯听从宁王调遣?
李星鹭悄然扫视观察着周围的兵卒,他们一部分披着银色铠甲,一部分穿戴着黑色重甲,黑甲兵她在丹霞山宝库里见过,他们应当是直隶齐世安的亲兵,但银甲兵却也让她越看越觉得眼熟,各州军队她见过的不多,排除凉州军、青州军就只剩下……江州军。
在跟随沈舟云到江州城赴任期间,李星鹭曾短暂地同当地的军队打过交道,当时他们大多在江州都尉金勇麾下做事,但因为金勇帮助裕王争夺丹霞山的宝藏,宣文帝一封圣旨将其贬为逆贼,他自然也失去了兵权,那么兵权就会顺延落在江州太守手中,而江州太守冯坤是宁王党羽。
李星鹭能理解江州军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毕竟他们听从冯坤命令也就等同于听从宁王命令,但她不明白,在她提醒过冯家与宁王的关系后,沈舟云的二表姐孟长赢难道没有把消息传递给长公主吗?
在投靠裕王的金勇和投靠鲁王的江州钟氏接连倒台后,冯家居然还能屹立在江州,甚至接管了兵权,这留下的空子也太大了吧?
李星鹭暗自叹息着,这时,一个高大魁梧的银甲兵走上前看了她一眼,然后对齐世安请示询问:“世子,军令中严禁女子入营,这个女子……”
“她是俘虏。”
齐世安随口解释了一句,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交代了一句:“此女狡诈、诡计多端,把她带到我营帐中,别让她离开我眼皮子底下趁机逃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