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云表现得很坚定,看起来不像会被她说服。
李星鹭只能伸出手紧紧攥住他的双臂,不让他有突然靠近佛像的机会:“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想你明明出于好心、却被骂作恶人……”
就在两人互不退让的对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须臾,钟雁归在一群兵卒的簇拥下踏进天王殿,她身边跟着青山寺的方丈弘忍大师。
“燕回说你们找到了向超留下的线索,内容与天王殿有关……怎么样?你们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燕回应当是钟夫人的闺名,没想到她居然还帮忙搬来了钟雁归这个救兵——钟雁归是镇守青州的英国公,但凡是在青州境内,没有比她话语权更重的人,如果有她支持,也许她和沈舟云真能在不惹众怒的情况下对佛像进行搜查。
思及此,李星鹭赶快回答道:“向超留下的线索意在暗示天王殿的佛像有问题,国公大人,请您近前来仔细看,对比寺中其它庙宇,这四尊佛像是否过于陈旧?”
“的确……”
确认了佛像的陈旧程度后,钟雁归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当即转身对弘忍大师发难:“方丈,我每年吩咐官府拨款五万两银钱用于修缮青山寺的景观设施,那些钱都打水漂了吗?还有你们寺里每年收的无数香火钱,难道真拿去烧了香火?”
“您误会了。”
弘忍大师神情中有几分惶恐,但称不上失态:“官府拨来的修缮款全是那位严施主在支配,贫僧也曾询问过为何每年修缮设施他都略过天王殿,但他说这是您的意思……”
这个答案让钟雁归愣住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开口否认:“严卓霖?我没有交代过他,我甚至不知道是他主持青山寺的修缮事务。”
但这件事听进李星鹭耳中,却让她越发确定天王殿有问题——申宇强、向超、严卓霖和蔡昊四人都参与了‘十年前那桩阴谋’,而严、蔡二人又被向超指控为策划者,所以严卓霖的所作所为一定别有用意。
“既然这些设施已经陈旧,不如干脆全部砸掉换成新的。”
钟雁归同样敏锐地意识到这座庙宇的特殊,她也打算对这里进行搜查,只是她表达得更加委婉。
弘忍大师终于面色大变,他连声阻止道:“国公,万万不可,损毁佛像是对佛祖的不敬……”
“留着这般褪色陈旧的佛像才是对祂不敬,我想重塑四尊崭新的佛像金身,方丈你应当明白我的心意。”
钟雁归看似圆滑,却态度强硬,既没有给方丈拒绝的余地,也没有留下供人指摘的话柄。
怪不得她能把持青州大权十年之久,李星鹭感到敬佩的同时,还忍不住扯了扯沈舟云的衣袖:“沈大人,你看人家英国公多么游刃有余……”
“在人情世故方面,我的确不如英国公、也比不上孟表妹,这是我的缺陷之一。”
沈舟云没有反驳或是贬低这一能力,他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
这反倒让李星鹭有些不好意思,她犹豫了一下,随后踮起脚凑到沈舟云耳边低声道:“没关系,查案审问时不是有一套招数‘唱红脸和唱白脸’嘛,你只管唱红脸威慑别人,至于负责调解的白脸角色,交给我就好。”
世上没有完美之人,如果李星鹭文武双全,她就没必要与沈舟云合作破案,如果沈舟云面面俱到,他就无需李星鹭跟在身旁,所谓搭档,即是两个兼有优点和缺点的人互补。
两人久违地对视着,气氛逐渐有点朝着暧昧的方向转去,直到钟雁归带来的亲兵开始拆毁佛像。
几乎是在佛像金身碎裂的同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腐臭味在整座天王殿弥漫开来,更令人震惊的是,截截白骨从中滚落,堆了殿内满地。
白骨
“这些白骨已经脱脂干涸……保守估计这些尸骨的主人至少死亡十年或以上。”
李星鹭戴上手套接连观察几截白骨之后得出了结论。
作为佛门圣地、香客络绎不绝的青山寺,寺中天王殿的佛像内里居然藏尸十年之久,这回不等钟雁归发难,方丈弘忍大师抢先匆忙开口为己辩解道:“十年前贫僧还在京城护国寺修行,并不知青山寺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我知道。”
钟雁归轻轻撇了弘忍大师一眼,仿佛觉得他在大惊小怪:“我继承国公府时,青山寺的方丈还是惠能大师,九年前他因病身亡,还是我去信京城请高僧坐镇,然后你被派来……”
提到九年前这个时间点,沈舟云的脸色有些异样,李星鹭心知他是联想到他父亲在九年前失踪的事情。
她脱下手套,随后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提议道:“你父亲是在启程前往青州之后才下落不明,他究竟是在半道中就已失踪,还是抵达了目的地,不如问一问英国公?”
沈舟云的父亲沈延年前往青州是为了探寻妻子孟疏影战死疆场背后的疑点,因此青州的掌权者钟雁归是他必定要见的人,毕竟钟雁归的父兄也死于青州之战,如若沈延年有机会对她阐明来意,或许钟雁归会支持他。
不过沈延年作为朝廷命官、世家家主,他失踪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假如钟雁归在青州接见过他,不大可能隐瞒此事。
纵然没抱多少希望,但在李星鹭的劝说下,沈舟云还是开口对钟雁归解释了他父亲失踪前的行程并询问两人是否会面过。
“沈延年?大理寺卿?”
钟雁归表现得十分讶异,她摇着头回道:“只听闻他升迁后不久就失踪,倒未曾听说他何时到过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