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鹭敲了敲铁栏杆,好整以暇地反问谭雨淼:“你引导凉州城民信仰火神,期间有没有一刻相信这世上的确存在因果报应呢?”
话音刚落,谭雨淼将右手伸出铁栏杆,这被沈舟云视作攻击的前兆,他连忙将李星鹭挡到身后,面色阴沉地质问道:“你这么配合的答话,应当不是在为攻击主审官做铺垫吧?”
“别误会,我没有打算攻击任何人。”
谭雨淼没有看他,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李星鹭的面容:“只不过小鹭你为了揭下我的易容面具费尽心思,我也有点好奇你脸上能不能掀开一层假面。”
她意味深长的话给李星鹭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
“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可以解释为她先前表现出的状态是伪装,但一个出身贫寒的婢女突然间懂得了验尸查案、朝堂权谋,这又该作何解释?”
李星鹭其实预想过自己身份被怀疑的场面,她懂得许多以原主的身份无法接触到的知识,这本就是最不寻常的地方,虽然她尽可以推脱给原主早逝的父母和谭秀林,但面对深知原主过往的谭雨淼,她知道这个谎言行不通。
她实在是太大意了,以为远离原主长大生活的清远县就不会面临质疑身份的危机,却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凉州重逢许多故人,还被其中一个指出了自己的可疑之处。
“如果不是易容顶替,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夺舍还魂之说?”
李星鹭还未想出应对的说辞,谭雨淼的下一波质问已然响起,而且她虽然口吻戏谑,却正好说中了真相。
就在她强装镇定之时,沈舟云开口驳回了谭雨淼的问题:“无论如何,她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些什么。”
说罢,他重新将李星鹭打横抱起,径直离开了地牢,剩下原地的谭雨淼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目送两人的背影远去。
“沈大人,我……”
于情于理,李星鹭该给沈舟云作一番解释,可问题在于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难道要承认她的确是通过换魂的方式代替了原主?又或者道出这个世界其实只存在于一本书中?
如果她真是一个土着,听到有人这样天马行空的描述,怕不是要立刻以妖言惑众的名义将她送进大牢里关到死,所以将心比心,哪怕是沈舟云,她也不敢对其透露自己的来历。
可是什么都不说,倒显得好像她认为沈舟云和谭雨淼一样都是不值得给一个解释的人——于是李星鹭又陷入了难解的纠结之中。
“你不想说便罢了。”
低头望见她为难的神态,沈舟云眉心一蹙,他主动解决了李星鹭的烦恼:“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会强行去探究,只要你不会因此受到伤害,永远平安顺遂就好。”
这真是——
李星鹭莫名的感到更加愧疚了,她熟读原书中关于沈舟云的片段,了解他的性格、习惯、作风……可是她却不能让沈舟云了解她。
她缩在沈舟云的怀抱里,肌肤身体贴得那么近,但是皮肤之下的两颗心脏又要如何才能靠近呢?
安排
走出地牢之后,隐约有鞭炮鸣放和欢呼喧闹的声音传入凉国公府的院墙之内,李星鹭像是因此想起了什么,她恍然道:“今日似乎是国公大人允诺的、让全城军民一起举行火神祭的时间。”
她话音刚落,换了一身铁甲袍服的孟元英迎面向两人走来,她见到沈舟云抱着李星鹭的场景,先是瞳孔一震,随后很快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开口询问:“怎么样?那个宁王的党羽招供了吗?”
“她供述了许多重要情报,我们正想去向国公大人汇报呢。”
此时再从沈舟云怀中退出来未免更加尴尬,李星鹭索性就学着孟元英的态度一样装糊涂,用谈论正事来掩饰她的不自在。
孟元英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无奈:“你们也听到声音了吧?外面正举行着火神祭,母亲早就带人前去维护秩序了。”
“那我们等到国公大人回来再同她汇报……”
“我正要出门呢,你们跟着一起吧,虽说这回祭祀的意义有点混乱,但终究也是凉州的传统习俗……”
没料到孟元英会提议她们一起去观礼,李星鹭愣了愣,她抬眸想探究沈舟云的意见,但对方仍是那副冷漠淡然的神色,让她看不出任何想法,最终她只得自己点头:“我们就这么去吗?不用换什么特定的服装、在脸上画什么火神图腾?”
“那都是虔诚信徒才干的事,我们又不信那套神鬼之论,何必迎合他们。”
孟元英一边领着两人向府门的方向走,一边随口回答着李星鹭的问题。
踏出府门的那一刻,李星鹭开始疯狂挣扎,沈舟云不得不俯身把她放下,他的神色也终于有了变化、变得郁闷不悦:“你身上还带着伤,怎能做这么大幅度的动作?”
“我……我觉得我们用刚才那个姿势参加火神祭不太好,所以我想自己走着去。”
李星鹭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没什么气势的模样,但态度却很坚决,显然不肯再继续被沈舟云抱着走。
沈舟云挑了挑眉,他倒也没有强迫她,只是把双手扶在她肩膀上:“我就知道你是要逞强的,但我总得保证你不会突然倒下、不会被人群挤压导致伤势加重。”
言下之意就是要牢牢贴在她身后挡住她了,李星鹭暂时想不到推拒的理由,便只能任他动作。
而一旁的孟元英全程不说话,只是时不时偷笑一下,好像一个正在看戏的观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