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包括杨副将和他手下的男兵在内,城西地界上几乎每个人都手持着一个火把,各自围成团跳着祭祀火神的舞蹈,而唯二格格不入的即是眼眶微红、不停流泪的贺佳丽和她身旁给她擦眼泪的杨小姐。
“咳,杨副将,你吹号角把我们叫来,不会是为了让我们欣赏这些仪式吧?”
凉国公被这群人整得满脸疑惑,她重重的咳嗽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舞蹈。
杨副将连忙将火把交给身旁的手下,他自己则走到凉国公面前,神色稍显激动地解释道:“您误会了,我让人吹号角时城西的确遭遇了大批毒人的袭击,那些毒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逮人就咬,被他们咬中的人居然也会变异成毒人,那位贺姑娘的兄长就是受害者。”
“这我们知道……”
凉国公正要说出方才半道上遇见贺秀才的事,孟素商却忽然打断了她,轻描淡写地将这个话题略过去:“然后呢?我们怎么没见到你所说的大批毒人?”
“在反击过程中,我们发现那些毒人速度和体能都优于常人,而且我方士兵还要小心提防他们的啃咬,所以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上——直到有人高呼火神庇佑,然后将火把扔到毒人身上,我们才发现原来毒人畏火,于是纷纷点燃火把迎击他们,他们也就逐渐撤退了。”
像是为了响应杨副将的话,他身后的男兵和少数城西居民都一齐高举火把、嘴里不约而同地喊着“火神庇佑”。
这副狂信徒的状态令李星鹭皱起眉头——其实在清晨与孟素商汇合时,李星鹭和沈舟云曾将毒人畏火的特征告知于她,并希望她能帮忙散播这个消息,但她却持有相反的意见。
“百姓要信奉神明、以此寻求一个慰藉,我们没有理由去干涉,但若是他们将神明置于国家、君王和律法之上,他们就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近来凉州城民对火神的狂热祭拜已经有这种趋势,如果公布毒人畏火,有心人就会利用这一点煽动舆论,以至于动摇凉国公府的治理。”
当时孟素商是这么说的,李星鹭原本不认同她因为这种理由而隐瞒对付毒人的办法,可是此刻她却有些理解对方了。
“前段时间诡异事件频发,如今毒人在暗处蛰伏,不仅城民,连将士们都开始惶恐不安——”
杨副将深吸一口气,表情真挚地对凉国公恳求道:“我知道除了一年一度的火神祭之外,您一向不提倡过多举办供奉神明的祭祀,但现在为了安定人心、军心,我请您允许提前举办火神祭!”
“举行火神祭!”
随着杨副将话音落下,数道附和他的人声逐渐响起,而且久未停歇。
“够了!”
凉国公用更加高昂的声音盖过他们,她的脸色一片铁青,显然没有被人群的哄闹声动摇:“此时城中事故多发,举行这种汇聚全城军民的祭祀风险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她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可惜这群见证了毒人被火驱散走的狂信徒已经逐渐不受理智控制,仍在坚持喊着“举行火神祭”。
目睹了这场闹剧的李星鹭不由抬手捂住耳朵,终于重获清净之后,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各种疑问——
毒人畏火,这是一个很大的缺陷,幕后之人不可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祂为何放毒人出没,任由她们发现这件事,而不是先弥补这个缺陷或是一直藏匿他们作为秘密武器、不给旁人知晓他们弱点的机会?
妥协
凉国公府,地牢。
形貌已经完全变异的贺秀才被几道铁锁链绑到牢房里的木桩上,李星鹭打开铁栏杆的门踏进里面,径直就要走向他,却被沈舟云按着肩膀止住了脚步。
“你们控制这个毒人的措施是否完备?他还有伤人的能力吗?”
沈舟云不放心让李星鹭近距离接触危险性极高、能够感染正常人的毒人,所以向凉国公府的守卫再三确认。
守卫明白他的顾虑,因而耐心解释道:“这个毒人刚被送进来时狂性大发、挣扎力度极大,为了防止他咬伤旁人,我们就让药剂师来给他喂了小剂量的迷药,短时间内他应当是醒不过来的。”
闻言,沈舟云这才挪走了放在李星鹭肩膀上的手,但他仍紧紧跟在她身旁,生怕危险降临时他来不及护住她。
李星鹭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小木箱取下来放在地面,然后从中拿出手套戴上,又挑选了剪刀、镊子等工具,然后站到贺秀才身前,思考该从哪里入手探究他的症状。
沉思了一会,她举起镊子将两个沾有雪莲叶和银露粉的棉团分别拭过贺秀才那两颗尖利的獠牙和他口腔里的唾液,而后她发现沾有唾液的那个棉团逐渐呈现出黑紫的颜色。
李星鹭因此得出结论:“毒人的牙齿并不含毒,真正的传染源是唾液,当他们咬破某人的皮肤,他们的唾液会顺着创口进入对方的血液里,进而完成感染。”
不过这一发现固然重要,却对解决毒人的症状和防护他们的伤害没有什么帮助,她只能用剪刀在贺秀才的手臂上划开一个小口,挤出少量青黑色的血液,用以分辨其中的气味。
“曼陀罗、月铃草、火莲果……”
如此反复几回,李星鹭又闻出了除却蓝姜花、珊瑚叶之外更多的药物,但她的神情却未见半分轻松——这些药物分别对应的解药她都知晓,可是它们混杂在一起后恐怕解药就不起效了。
这时,沈舟云忽然疑惑地问道:“你说的这些药草,我怎么似乎在哪里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