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今天?”潘斌被他指责的话语吓得一震,但他撇了一眼面露怒色的陈老爷,还是坚持着和稀泥道:“这谭大小姐一案的卷宗都还未记录完,对凶手的处刑审批也没有递到上级去……”
“我就是上级。”
沈舟云面无表情地看着潘斌,想到谭雨淼被劫狱的事,他的语气更是森冷逼人:“潘县令,你可知谭雨淼被人劫狱救走?若是不赶紧对陈锐和梁予执行死刑,等他们两个人也被劫狱,你就不必管你的官帽还保不保得住了,你应该担心被填进牢房的人会不会是你!”
“谭雨淼被人劫狱了?”
潘斌和潘佑宜父女俩的惊呼声几乎重合在一起,顶着丢官加坐牢的危机,潘斌这回不敢再去看陈老爷了,在潘佑宜的推搡下,他连忙高声下令:“来人,把凶犯陈锐、梁予押到刑场,立即执行死刑!”
“不,不去刑场,去菜市场。”
潘佑宜瞪了陈家夫妇一眼,而后对潘斌道:“父亲,全县百姓都知晓阿秀的死因,你必须给民众一个交代,这样你才能继续在清远县做县老爷。”
“你们、你们怎能对锐儿实行死刑……”
陈老爷愤恨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却没想到他这番情态反而推动着潘斌答应了女儿的提议——反正他已经把陈老爷得罪了,不如直接得罪到底,至少还能挽回些声名。
“诸位,移步菜市场吧。”
潘斌甩了甩官袍、率先领着潘佑宜走出县衙,身后的李星鹭、沈舟云和谭家众人也紧跟其后。
李星鹭和沈舟云是为了确认谭秀林一案的凶手伏诛而前去观看执行,但其余人却好似各怀心思——她看到潘佑宜塞了一包碎银给刽子手,其目的不言而喻,而谭溪禾则聚拢了一群百姓在身边,与陈家夫妇针锋相对。
“锐儿!”
当刽子手磨磨蹭蹭地重复用刀砍了陈锐的脖子好几次才把他的头颅砍下来,陈老爷和陈夫人顿时发出一声悲鸣。
随后,二人转身对着谭腾逸威胁恐吓道:“你们不给锐儿活路,休怪我们陈家不给你们谭家活路,且看今后在清远县你们谭家还能富贵到几时!”
谭腾逸吓得险些倒退几步,但谭溪禾却扯住他的衣服不准他后退:“三哥,你这时候退了,就是在昭示我们谭家骨头软了,这样人人都会来抢占谭家的生意,陈家也会趁机吞了谭家。”
“陈老爷。”
对谭腾逸说完后,谭溪禾又借助百姓的簇拥弥补她年龄、体型所缺失的气势,朝陈老爷喊话道:“你家儿子害死了我无辜的大姐姐,你该是何等无耻恶毒之人,才能在我们告慰姐姐在天之灵时口出狂言,大家都听一听,谁还敢去你家的产业宴饮吃喝,岂不知你儿子就是用一碗杏仁豆腐羹毒死了我姐姐!”
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纷纷高声附和她,硬生生把陈老爷夫妇给逼得当众昏倒过去,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扶他们。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李星鹭不禁感叹:“谭府还真是卧虎藏龙,越是不声不响的越是厉害,这五小姐年纪轻轻的、平日里比三小姐还要没存在感,却原来也是藏着锋芒呢。”
沈舟云正想回应她的话,这时,一列提刑卫突然挤进了菜市场,面色肃然地凑到他身旁汇报道:“大人,谭修死了。”
李星鹭和沈舟云一齐看向传讯的提刑卫,却见那人犹疑的目光落在李星鹭身上。
离开
“‘肝肠寸断’不是毙命的毒药,哪怕谭修身体再差、再忍不得痛,要让他痛死也是毒发后十天半个月才可能发生的事……”
在走回县衙大牢的路上,李星鹭时不时就侧过身对沈舟云解释一句,以防他也怀疑是她对谭修下的毒导致了谭修的死亡。
听了几次后,沈舟云终是忍不住打断了她:“你不用解释,我本来也不认为谭修的死和你有关——杀死谭修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至于仇怨,你已经尽数奉还给谭修了。”
真是难得,竟然有人这么快就相信她了,李星鹭一边松了口气,一边眨着眼睛悄悄望向沈舟云。
“怎么了?”
沈舟云几乎立刻察觉了她的视线,他俯首垂眸回视着她,用似是随意的口吻出声询问。
李星鹭轻咳一声:“没什么,就是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为了向你证明我不是杀害大小姐的凶手,我几乎是耗尽了脑力寻找证据、又发挥三寸不烂之舌,这才终于让你收回对我的怀疑——但如今我才说了不到三句话,你就相信了我,想想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现在我了解你,知道你会做什么事、不会做什么事。”
沈舟云回答时的语气并不郑重,仿佛只是随口一答,但他言语之中的真诚却掩盖不住。
他有这么了解她吗?
李星鹭心中有些不自在,但此刻两人已经走到了先前关押谭修的牢房门口,所以她也就顺势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尸体上。
验尸工具已经摆在了地上,她蹲下身去穿戴好手套,然后拿着剪刀和镊子走向谭修的尸体。
他的面部呈现出一种极其狰狞的神色,似乎死前经受了极大的痛苦,李星鹭将其外衣脱下,确认了他体表没有任何损伤——这也是在意料之中,毕竟经过谭雨淼被劫狱的事后,沈舟云就下令对谭修严加看管,因此在提刑卫的重重守卫下,应是不会有人能以刺杀方式灭口谭修的。
因此她猜测的死因更加偏向于毒杀,诚然谭修在被关进大牢后没有进食过,但世上并不乏能够令毒发时间与服毒时间相距甚远的毒药,如果谭修在被抓捕之前就服过毒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