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出谋杀谭治的计划,只能是为了掩盖更大的阴谋。
可这样一来,李星鹭先前对三公子谭腾逸的怀疑就要被推翻了——如果谭腾逸是谭贵的同谋,就算他许以巨利,也不足够让谭贵冒着承受多条罪名的风险为他隐瞒,因为他们二人之间不存在深厚的信任。
但若不是谭腾逸,还有谁符合凶手的条件呢?
问题
板子打在皮肉上的清脆声响回荡在谭府的正厅中,李星鹭一直在心里默数,从一数到十一,声音停止,而她也伸出手去摘下被堵在谭贵嘴里的抹布。
下一秒,连绵不绝的痛呼从谭贵口中溢出:“不是说好、说好我认罪就能免去这顿板子,只需要依律服刑吗!”
“谭管家,因为你不老实。”
李星鹭冷眼瞧着谭贵趴在长凳上颤抖的丑相,她轻声道:“我和沈大人先前问你,你的同谋是谁,而你一直否认——这是真话吗?”
“我连谋杀老爷未遂的罪名都认了,有什么理由撒谎啊!”
谭贵激动地抬起头应答,这一动作似乎又牵动了他后背的伤口,让他再次嚎叫起来。
李星鹭叹了口气,心知他是不可能供出他的同伙了,于是转而问道:“如今外面尽在讨论老爷的死状与一首恐怖童谣中的内容一致,又因为我们府上流传着白衣女鬼出没的传闻,所以百姓都认为是大小姐还魂杀害了老爷——你是谭府大管家,那恐怖童谣就罢了,白衣女鬼你也敢说不知吗?”
“这……”
谭贵犹犹豫豫地拉长着音调,却始终没有给出回答。
李星鹭摇了摇头,正准备把抹布塞回他嘴里,让他再吃几个板子。
谭贵仿佛看出了她的意图,于是不敢再迟疑:“别!我知道,而且不止我知道,老爷他也有所耳闻。”
“老爷?他不会也认为所谓的白衣女鬼是大小姐吧?”
李星鹭好整以暇地盯着谭贵,笃定他是像凶手一样想要把谭治的死玄幻化、让大众误以为凶犯非人而是厉鬼。
但这回她却料错了,谭贵没有顺着她的话扯谎,而是反驳道:“你知道老爷这段时间心情烦躁、寝食难安吧?若是只为着大小姐的死,他不至于如此,他真正苦恼的原因——就是他心中的那个白衣女鬼。”
“你年纪小,可能没听说过老爷在与夫人成婚前另有一位未婚妻柳小姐,柳小姐生前也素爱身着白衣,而且她正是死于中元节当天!”
李星鹭不曾想能听到谭贵主动提起谭治的往事,而他口中的柳小姐——:“谭管家,我先前听夫人提起过这位柳小姐,夫人告诉我柳小姐在与老爷退婚后不久就失踪了,连官府都找不到她的踪迹,怎么你却能知道她的死期呢?”
谭贵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似是没料到李星鹭竟然知道柳小姐的事,但他吸取教训,为了不被打板子,很快就开口作答:“夫人嘛,她能知道的也就这些……”
“老爷死了,我本想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可无奈我还不想这么快进棺材,所以今日不得不说出来——当年谭家悔婚柳家,随后柳小姐失踪,这是人尽皆知的,但没人知道老爷也曾消失过一段时日,这一男一女同时失踪,能是为什么?”
李星鹭张大嘴巴,心中顿时有了答案——私奔。
果然,谭贵接着道:“退婚时老爷才十七岁,正是莽撞冲动的年纪,他背上包袱就带着柳小姐跑到邻县阳泉县,两人私自拜了天地、互称夫妻,过上了恩爱缱绻的神仙日子——但后来的事你们可以想见,老爷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万贯家财,与柳小姐成婚不过半年,他回到清远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八抬大轿将出身显赫的赵夫人迎进了门。”
“那柳小姐呢?”
李星鹭疑惑地追问:“她自从失踪起就再无音讯,该不会那之后就被老爷灭口、或是悲愤自尽了吧?”
“不不不,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贪得很,既娶了名门闺秀新婚燕尔,又舍不得青梅竹马的旧爱,于是就在阳泉县置办宅院,锦衣玉食地将柳小姐养在那里。”
谭贵露出一个难看的猥琐笑容:“在那宅子里,柳小姐也能被称一句夫人呢,可惜她红颜薄命,在十七年前的中元节那日因难产血崩而亡。”
十七年前、难产——李星鹭突然灵光一闪,她连忙问道:“柳小姐难产,是一尸两命,还是只有她血崩而亡?”
“她生下了一个女婴,虽然那女婴先天不足,但是仍活着。”
听到谭贵的回答,李星鹭心下了然:“那女婴就是三小姐谭雨淼。”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沈舟云顿时将惊讶的目光投向她,但李星鹭没有立即解释,而是继续对谭贵问道:“三小姐的身世虽然不能摆到台面上,但她毕竟是老爷心爱之人所生,老爷为何对她漠不关心、连为她延请名医的钱也不肯多出呢?”
“柳小姐若还活着,老爷兴许能像疼爱四小姐一样对三小姐爱屋及乌,但一来柳小姐难产而死,老爷难免迁怒三小姐,二来,三小姐又是在中元节出世的,不吉利,老爷都不肯多见她。”
谭贵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老爷本不觉得冷待三小姐有什么不妥,但前段时间大小姐身亡,三小姐被关进大牢,然后白衣女鬼的事情出来,老爷便想到是不是柳小姐怨他没有照顾好两人的孩子,来找他要说法——所以他倍感煎熬,以至于寝难安、食无味。”
李星鹭挑了挑眉,她不知道谭贵的话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那谭治也太可笑了——他有时间寝食难安,怎么不去大牢里探望一下谭雨淼?人家陈锐的父母一天要到县衙去闹三次,谭治却像是跟谭雨淼毫无关系一样,他宁愿去给陈锐求情,也没提起谭雨淼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