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一回并没有遇到什么事端,李星鹭和沈舟云一路走回正厅,而候在那里的人只剩下谭贵和看管他的三名提刑卫,至于四小姐等人早已被带回她们的院子严加看守。
按照先前的流程,审讯一开始便是由李星鹭对嫌疑人展开试探,然后是列举证据、威逼利诱,一般这套流程下来,不需要沈舟云开口,嫌疑人都已经招供了。
但无论李星鹭还是沈舟云都知道,这一招对谭贵是没有用的。
所以抵达正厅的第一时间,沈舟云直截了当地对谭贵问道:“谭夫人、二公子、三公子和叶姨娘都指认你故意唆使她们谋杀谭治,你可认罪?”
“大人明鉴,小人岂敢做下这等挑唆主家的事情。”
谭贵哪里肯承认,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小人冤枉,冤枉啊!”
沈舟云冷笑一声:“那谭大公子的死呢?冰窖钥匙由你保管,你不开门,大公子的尸体怎么能被放入冰窖中?”
“大公子也遇害了?”
谭贵目露惊惧,而后竟然像先前的谭腾逸一样哭了出来:“老爷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你不在,大公子也随你而去,小人陪着你辛苦经营的家业难道要付之东流了吗……”
“谭贵,不管你是真哭还是假愁,本官只问你最后一遍,你可认罪?”
看到谭贵顶着一张驴脸哭哭啼啼的模样,沈舟云的态度可谓是极其不耐烦。
谭贵立刻收敛了哭声,他连忙辩解道:“小人真的不知自己有何罪行,那冰窖的钥匙并非被小人随身携带,任何人都可能偷走……”
“来人,把谭府里的长凳和板子搬进来。”
见谭贵仍然狡辩,沈舟云不欲在言语上与他纠缠,于是果断下令:“这厮偏要嘴硬,就且打他三十大板,看他身上这层皮是否和他的脸皮一样厚、能扛得住打。”
“大人,您这是要让小人屈打成招啊!”
谭贵吓得不住惊叫,但他却无力挣扎,只能被硬架上长凳,恐惧着将要落下的板子。
沈舟云鄙夷地看着他:“你似乎忘了,你先前妄图遮掩命案、越过官府私自给小鹭定罪,只这两条罪名,也足够打你三十大板了。”
话音刚落,被提刑卫拿着的板子也狠狠地打在了谭贵的背部,他瞬间痛呼出声。
“谭管家,你说你何必自找苦吃呢?”
这时,一旁的李星鹭终于开了口,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谭贵,那种语气似是怜悯、却更像嘲讽。
谭贵看着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鹭,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求你看在我也没有几年活头的份上原谅我,帮我向这位大人求求情吧!”
“谭管家,我说几千句求情也不管用,而你只要说一句认罪的话,就尽可免去这番折磨了。”
李星鹭没有直接拒绝他无耻的请求,而是顺着他的话引导他认罪。
然而谭贵却显然还没陷入到绝望的境地,他还是不住为己辩解:“小鹭啊,我真是被冤枉的,别人的话不过是三人成虎,没有实证,怎么能认定我有罪呢?”
“可是按照大业律,若有三个及以上的人证指认,则被指认者判决有罪,应依律服刑。”
李星鹭当然知道这条律法缺陷颇多,如果她是提刑官,她绝不会因此宣判某人有罪,但这不妨碍她以此来恐吓谭贵。
而谭贵果然被吓得脸色煞白,显然他很清楚大业律中的确有这一条文。
李星鹭注意到谭贵的神情变化,心知他离彻底崩溃已经不远了,现在只需她来添上最后一击:“这挑唆谋杀虽要服杖刑和流放,但好歹能留下一条命不是,可若你不肯松口,受完这三十大板,再去受杖刑……还能不能留一口气,就说不定了。”
“我……我认罪。”
李星鹭说完后,谭贵又挨了一板子,这下他彻底老实了,匆忙就认下了罪行。
“你的同谋者是谁?”
沈舟云叫停了板子,他朝李星鹭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而后又冷着脸质问谭贵。
谭贵忍着疼痛,吃力地回道:“小人没有同谋,只是因为老爷嫌小人知道他太多秘密、有意灭口,所以小人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先后挑拨了好几人动手。”
沈舟云追问道:“那大公子的死呢?”
“这真的与小人无关啊!”
听到谭贵这样回答后,沈舟云再次失去耐心,他一个眼神过去,提刑卫就会意地开始挥动板子。
“谭管家!”
李星鹭状似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想一想,哪怕你的同谋许诺给你再多好处,你没有命去享,那也不过是空话罢了,有什么意义呢?”
谭贵已经被打了四个大板,他痛喊不断,又被李星鹭这么一刺激,顿时开口道:“别打了,我什么都招、什么都招!”
“我不止挑唆了叶姨娘她们去杀老爷,因为担心她们会失败,我自己也留有后手——我知道老爷患有咳疾,于是每日都悄悄地在书房的香炉里加入一些研磨好的觅阳草粉末,想要让老爷肺热过度而死。”
语毕,谭贵再次重复道:“我全都招了,可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同谋,也与大公子的死无关啊!”
谭贵以为这一番话足够打消她们的疑心,殊不知正是他的招供让李星鹭确定他与大公子谭腾文的死有关。
谭贵有多么精明狡猾,府上人人都曾领会过,他并没有留下任何亲自谋杀谭治的罪证,若是他自己不说出觅阳草这件事,李星鹭和沈舟云根本不能以此给他多加一条罪名——这也就是问题所在了,谭贵这样的人,怎么会主动承认一条没被提起的罪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