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李星鹭俏皮地笑了笑,她从怀中拿出被手帕包裹着的小刀,指着它反问道:“大人,假若你想伪造一场意外杀人,你会把最大的破绽留在现场吗?”
“你是说,布置机关的人一定要保证祂能够在案发现场被众人踏足之前回收这把小刀?”
沈舟云一点即通,他将李星鹭的未尽之语说出:“而众人之中,唯一有机会做到的就是称病缺席家宴的谭夫人。”
沈舟云彻底被李星鹭说服了,他对提刑卫吩咐道:“去将谭夫人带来偏厅。”
提刑卫走后,偏厅里再次只剩下李星鹭和沈舟云二人,沈舟云盯着李星鹭掌心上的小刀看了几秒,而后突然开口:“你往后做事要多加谨慎,莫要再磕磕碰碰、惹来意外之祸了。”
李星鹭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沈舟云是在指她碰乱账本以至于触发机关被一堆书猛砸的事,她耳垂瞬间漫上粉红,只得忍着羞惭回答道:“大人教训的是,我往后定会小心行事。”
沈舟云:“……”
他只是为了防止她再受伤而提醒她,哪里有教训的意思?他的语气就这么容易惹人误会吗?
若是李星鹭能听到沈舟云的心声,定然会告诉他——你用对嫌犯说话的冰冷语气来嘱咐我,我能不被镇住吗?
但是李星鹭没有读心的本领,她见沈舟云一直用幽深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内心是越来越慌,直到赵德欣进门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怪异气氛。
“怎么,我也有杀害老爷的嫌疑吗?”
赵德欣一上来就占据了主动权,对着李星鹭和沈舟云发出质问。
李星鹭没有被她扰乱思绪,而是按照原本的计划说道:“府上谁人不知近来夫人你与老爷只要一见面必定吵架、甚至互殴,你何止有嫌疑,还是嫌疑最重的人呢。”
“与老爷吵架的人是只有我一个,但想杀他的人却有无数个。”
赵德欣冷笑一声:“你们怀疑我,无非是因为我缺席家宴,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但除此之外,我有哪点符合凶手的条件?我是能徒手压制老爷杀害他、还是有力气把他吊到房梁上?”
李星鹭发觉她低估了赵德欣,赵德欣虽然不像谭贵圆滑善辩,却自有一套应付审问的话术,若是她当真怀疑赵德欣是杀害谭治的真凶,这时候就该哑口无言了——但她心知肚明,赵德欣布置的是另一种杀人方式,只不过没来得及派上用场而已。
“夫人,你可曾听过这首童谣——七月半,鬼门开……”
李星鹭转而提到另一个话题:“巧合的是,老爷的死状几乎和童谣内容一模一样,而亏心人、负心人、冷心人,全府上下,我想夫人你最有资格如此指责老爷了。”
李星鹭没有直接质疑赵德欣用机关谋杀谭治,而是逐句与她周旋,为的就是从与谭治成婚二十多年的赵德欣口中套出谭治的往事,以此挖掘凶手的杀人动机。
在听到李星鹭特意抛出的质疑后,赵德欣语气不屑地否认道:“我的确与老爷闹得不可开交,但我从不认为他有负于我,我们只是夫妻,不是有过海誓山盟的爱人,至于亏心,他对谁不亏心呢?只有他自己不觉得罢了。”
“那依夫人你看来,谁是老爷亏欠最多的人呢?”
李星鹭没有听到有用的线索,她想了想,干脆直接对赵德欣询问起来——赵德欣虽有杀心,却并非真凶,她没必要在这种问题上撒谎。
依赵德欣的性子,她果然直率答道:“他亏欠最多的人都已经死了,没法来报复他。”
“夫人是在说大小姐?”
李星鹭问出口后却觉得不对,如果赵德欣仅是指谭秀林,她没必要说‘都’字。
赵德欣叹了一口气,她终于讲述起李星鹭想要听到的往事:“老爷不会认为他愧对阿秀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他偶然会为之愧疚——我与老爷其实是半路夫妻,他曾经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我也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只是他的未婚妻家道中落,老爷的父母跟他是一个德性的见风使舵,立即便退了婚约,而我的未婚夫染病身亡,我父亲的仇家借此到处谣传我是克夫命,这才有了我跟老爷的孽缘。”
怪道赵德欣一个出身名门的官家小姐会下嫁给富商门庭的谭治,原来是因为她名声受创、不得不降低标准。
李星鹭感叹谣言害人的同时,也对谭治曾经的未婚妻颇为关注。
“约莫二十多年前,清远县有一户人家姓柳,柳家生意做得极大,一度跃过谭家成为清远县首富,不是现在的陈家能够比拟的。”
赵德欣一句一顿地说着,似乎在费劲回想:“于是乎,就像如今的谭、陈联姻一般,当时还极为年轻的老爷与柳家的大小姐定下了亲事,那柳氏唤做什么名我是记不得了,只知道老爷每逢酒醉就会念起‘桐儿’两个字,想必是柳氏的闺名。”
听起来,谭治对未婚妻柳氏并非没有情谊,只是赵德欣拿谭秀林和陈锐的婚约做比对,让李星鹭对故事的结局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赵德欣口吻讽刺地继续道:“柳家不知遇着什么事,一夜之间就没落下去,连个容身的宅子都不剩,老爷后来表现得对柳氏很情深意重似的,退婚时却也没照应下人家,我嫁过来就听说柳氏失踪了,她父母还数次报官找她,却是遍寻不到,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你怀疑可能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柳氏是杀害老爷的凶手?”
说罢,赵德欣戏谑的看着李星鹭,显然她没想过这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