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她的结局和原主被冤死的下场不会有什么区别。
问题是这桩案件只作为沈舟云的回忆出现在原书中,作者没有细述案件详情,更没交代真凶身份,所以即使李星鹭看过原书,也不知晓谭秀林死亡的前因后果。
就在李星鹭一边思考一边想要靠近躺在血水中的谭秀林时,一阵错乱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到她耳畔,根据声音的纷杂程度可以判断来人的数量不少。
李星鹭心底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而这种感觉在一群分别穿着锦衣华服和钦差服装的人出现在她眼前时达到了顶峰。
她想,此刻她惊慌失措的脸色和谭秀林倒在血泊中宁静安详的神情一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在人群最前方、步履匆匆的一个中年美妇尖叫了一声,她像着了魔似的冲上来将蹲在谭秀林尸身旁的李星鹭一把推开,凄厉的一遍遍唤着‘阿秀’两个字。
这一推使得李星鹭彻底失去平衡,她身体朝左猛然摔到地上,汹涌的痛感瞬间包围了她,但她却连一声痛呼都不敢叫出口。
只因推她的人是谭府的女主人、谭秀林的母亲谭夫人。
李星鹭望着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谭老爷和谭夫人、不论对谭秀林之死作何感想都摆出一副义愤填膺模样的谭家数位小姐和公子、还有——
她的目光落在谭老爷身旁一名板着脸的中年男人身上,男人头上带着乌纱帽,身后还跟着一队衙役打扮的壮实男子,她心中明了对方的身份,这人正是清远县的县令潘斌。
谭家的财富在清远县乃至整个江州一带都是数一数二的,谭府大小姐的命案能够劳动潘县令亲自上门也并不出奇,但意识到谭家的势力后,李星鹭更加明白被误会成杀害谭秀林的凶手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她掩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悄然握紧又松开,可是她的心情却紧绷着放松不下。
眼看着潘县令身后的衙役要冲上来押走自己,李星鹭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但还是开口为自己分辨了几句,可是这些话语不仅没能改变她的处境,反而还换来了谭夫人的一巴掌。
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在原主记忆中这位十年如一日保持着雍容优雅形象的贵妇人此刻面色涨红,她支支吾吾的似乎想附带上几句咒骂话语,最终却没能说出些什么来。
但光是这一巴掌带给李星鹭的冲击就足够大了,她以前从没和人发生过肢体冲突,自然也没受到过这样的对待,更加刺激到她的是周围人不以为然的神情,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在大业朝——她所处的这个封建王朝,奴婢是没有尊严的。
李星鹭被扇的右脸快速地肿起来,鲜红的巴掌印在她那张白皙的面容上格外明显。
“不安分的祸害精,蒙骗了我可怜的女儿……”
这时,谭夫人仿佛终于把责骂的语句给憋了出来,她喋喋不休的咒骂打断了李星鹭的思绪。
闻言,李星鹭低着头没有反驳,她摆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好像和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一样可以任人搓磨,但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不过是生死关头必要的隐忍。
“好了,大庭广众之下,别闹得那么难看。”
作为一家之主的谭老爷终于站出来叫停了这出闹剧,但他却不是李星鹭的救星,而是她的催命符:“潘县令,有劳您将这婢女带回县衙审讯了。”
潘斌点了点头,一边招呼衙役上前羁押李星鹭,一边和谭老爷客套。
在场之人,谁也想不到一个看上去卑微柔顺的婢女竟然会反抗谭老爷和潘县令的双重权威,更想不到她真的能凭借灵敏的身姿从一群人高马大的衙役包围中冲了出来。
李星鹭提着裙摆朝角落处狂奔,而后直挺挺的朝站在那片阴影中的人跪下,高声喊道:“请沈大人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为小姐剖验死因,以证奴婢清白。”
一双锐利的星眸落在她身上,李星鹭硬着头皮抬起眼睛,只见星眸的主人浑身气势凛冽,他清俊的面容却衬得他有几分谪仙姿态,两种违和的气质在他身上融合的极好,令他温文而不失威严。
用金丝线绣成的匕首纹样在对方纯黑的服制上尤为显眼,李星鹭心中清楚,这是提刑司的标志,而眼前的男子正是新任江州提点刑狱公事沈舟云,那位即将被这件案子害得声名全失、前途不再的原书反派。
是的,她知道沈舟云在场、知道他在等待她被押入大牢后审讯她,可是她一旦就范,在大牢里面对的就不止是问供,而是不知来自何人的灭口。
原书曾提到沈舟云在黑化前是一名尽职尽责的提刑官,经手的每一桩案件都要彻查到底,唯独在谭秀林一案上翻了车,其中既有原主被快速灭口的原因,也有潘县令和谭老爷为了不让案件损害谭家名声、坚决要求快速结案的缘故。
所以李星鹭将先前发现的疑点都一并对沈舟云讲了出来,她要赌他不会对这些明晃晃的疑点视若无睹,赌输了会死,但若是不赌,她连一线生机都没有——根据原书中的描述认出沈舟云的那一刻,她就决心要放手一搏。
“那么你现在就验。”
低沉却清润的嗓音响起,彻底稳住了李星鹭忐忑不安的内心,却使得满堂一时间鸦雀无声。
刚才还因为李星鹭提出要验尸而表现的义愤填膺的谭府众人无一敢驳回他的话,李星鹭瞧见谭夫人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身旁的谭老爷阻止了。
“若验得出线索,本官可以给你申辩的机会,若验不出,就在你的死罪后再添一条扰乱查案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