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接不上话,满张脸憋得通红。
游阳转过身打开会议室大门,看样子真不准备继续谈了,下一秒就要打电话给银行宣布破产:“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你的兄弟们,让他们收拾收拾,全部回老家再找其他工作。你放心,这个月的工资一分钱都不会少你们,我也代席冲祝你们以后前途似锦,全都发大财。”
游阳说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强哥的软肋。
强哥和陆绍华是一个村出来的,不仅他们俩,他们全村老老少少现在都靠着这家厂子生活。如果厂子真倒闭了,年轻点的伙子还好说,其他人呢?以后拿什么赚钱养家?
他今天来不是为了撕破脸皮,更不想看厂子破产,而是要让游阳知道他们不好摆弄。当然,如果能要到钱最好,可如果要不到,再激得游阳跟席冲一样跑路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到那个时候,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陆绍华姗姗来迟。
一进来,他就充满怒气地对强哥说:“强哥,你今天干的这叫什么事?快让力哥他们带人回去!”
强哥原地站了会儿,实在也拿不出别的好主意,等陆绍华又催了他几次,才不情不愿地转身出去。
游阳冷眼在旁边看着,在陆绍华赔着笑脸说他真不知道强哥来闹事时,勉强扯了扯嘴角。
“我今天不舒服,就没有去厂里,刚刚人家给我打电话才知道,这立马就赶过来了。”陆绍华的态度要好很多,跟强哥完全相反,连连道歉,只说自己工作没做好,没有安抚好厂里人的情绪,今天晚上回去就再跟他们说一说,要他们多体谅公司的难处,不要在关键时刻生是非,公司有困难大家要一起撑过去。
他话说得漂亮,游阳无法说什么,只沉着声音说:“我知道这个月工资晚发了几天,大家都有怨言。但席总现在已经去筹钱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你不要再让人来闹事,不然到时候真有警察把他们抓走,我是管不了的,明白吗?”
晚上回到家,游阳站在水龙头前疯狂往嗓子眼里灌冷水,但声音还是有点嘶哑。
白天就吼了那么一声,也不知道项维冬成天在废品站里吼来吼去,怎么就一点事没有呢?
还有席冲,每天和一群豺狼虎豹共处,还能镇压住他们,可真厉害啊。
从柜子里翻出含片,撕掉外包装扔进嘴里,游阳窝在床上,一边在电脑上寻找新客户,一边等席冲的电话。
到了凌晨,席冲的电话打过来。
游阳连忙吐掉口中的含片,接了起来:“哥。”
就一个字,席冲立马听出不对劲:“你嗓子怎么了?”
“白天跟尤淼姐去唱k了,玩太嗨,回来才发现嗓子哑了。”游阳低低笑了下,“这样好听吗,尤淼姐说听起来很有磁性呢。”
“放屁,吃药了吗?”
“吃了呀,刚刚还含了金嗓子喉宝。”
席冲那边应该是刚起床,简单说了几句,又叮嘱游阳多喝水才挂断电话。
席冲没说自己在国外怎么样,但不用说游阳也知道,但凡有一丝好转,席冲都会立刻回来。不说,只可能是没有进展,或者更糟糕了。
之后几天游阳每天都会去公司露面,席冲已经去了国外,他要是再不在守着,底下人心只会更乱,涣散成一盘沙。
小翠作为最忠诚的员工,无条件拥护小老板和游阳,甚至在听到其他员工背后讲席冲坏话、挑唆其他员工卖掉客户资料时,和他大吵了一顿。
但别看她平时机灵,一吵起架来嘴就笨得很,最后哭着给尤淼打电话,让她过来骂他。
尤淼每年跟自家爸妈吵八百次架,风风火火赶来,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踏进办公室,看了一圈鸦雀无声的员工,直接伸手指着刚刚骂小翠的员工,让他现在立刻去财务室结工资,卷铺盖滚蛋!
说完,她扫视了一圈办公室,平息心情,忽然柔声细语起来。她开始安抚其他员工,让他们安心工作,公司就算哪天破产了,也不会少发他们一分钱。而且这个月工厂那边钱都紧缺着,还先给他们发了工资,大家还感受不到公司的诚意吗?
再说今年形势不好,大街上倒闭的外贸公司比比皆是,多到都数不过来,现在电视台外面都还有一堆举旗讨薪的。如果大家真的有别的高就,她鼓掌欢送,绝对真心祝福。可是行业寒冬,今天走出这道门,谁能保证明天就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既然如此,不如踏踏实实好好工作,如果运气好拉来几个大单子,公司的危机不也就立刻解决了嘛。
这些话她全是从游阳那里学来的,游阳现在不去实验组了,除了必要的课会去学校以外,剩下全部时间都用来保证席冲不在的时候公司和工厂不会出乱子。
他几乎整夜睡不着觉,每天一闭眼,想到的都是钱。工资、房租、水电费、物业费……这些全都是钱,全都需要钱,可他要从哪里搞来这么一大笔钱呢。
晚上怎样躺上床,早上再同样起床,他一夜都没合过眼。但洗个冷水澡,穿好衣服,他还是敛了敛神色,迈腿去往公司。
席冲隔三差五会打来电话,几乎都是凌晨,每一次游阳都语气轻松地接起来,只挑好的讲给他讲。
今天他绘声绘色地描述小翠在路上歪打正着碰见个老板,那人碰巧看到掉在地上的宣传册,说感兴趣,过两天要来公司看样品。
“小翠现在都这么厉害了?”席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