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来,跑断了腿,却一无所获。
游阳在回家的路上碰到杨浩杰。
杨浩杰是去给席冲送钱的,他没什么钱,但还是把自己所有的生活费都攒了出来,并且跟家里提前骗出来下学期的学费,想要全给席冲用来应急。
“不用,钱你拿回去吧。”游阳对他说。
杨浩杰急得眼镜都歪了,从银行取了钱第一时间就往这边跑:“别啊,你收下吧。虽然没有多少钱,但多少——”
游阳笑了下:“我没跟你说假话,这点钱现在管不了什么用。”
游阳带他回了家,进家门时,里面倒是热闹。
李大爷前段时间自己做了张木桌,就摆在他们家院子里。人少时,他们就凑三个人打斗地主。人多,他们就凑四个人打麻将。
今天人够多,全都在,游阳进去时尤淼正哈哈大笑,推到面前的麻将牌,兴奋大声说:“胡了!”
见他回来,席冲站起身,让一旁看热闹的小翠顶替自己的位置。
他示意游阳进屋,关上门对游阳说:“我打算出趟国。”
游阳一愣:“什么时候?”
“明天吧,还没买票。”
游阳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公司的海外客户如今一大半都联系不上,尾款拖欠了好几个月,他去要账,于是立刻说:“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席冲笑了下,眉眼间神色轻松,并没有因这几个月的困境而垮塌。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能将他击倒的难事,面前的路再坎坷再泥泞,他也能面无表情地蹚过去。
“你留在这里还有用,我走了工厂和公司就交给你了,”席冲歪头亲亲游阳的鼻尖,语气是询问,却并不带疑问,“能顶住压力吧?”
第二天席冲坐上飞机离开北京。
他出国的事没告诉任何人,但消息还是在几天后走漏了出去。不知道陆绍华是怎么知道,他身边的强哥也知道了,当天晚上就给游阳打来电话。
“游秘书啊,”强哥这通电话的目的很明确,“席总这几天去哪了,不会是跑了吧?”
游阳的声音很冷静:“他有什么可跑的,我还在这。”
“你在顶什么用啊,你能拿出来钱吗?这个月的工资到现在都没发呢,我知道席老板很困难,但厂里的兄弟们谁不困难?大家全都等着工资买米下锅呢,力哥他们家刚生小孩,现在却连奶粉都喝不起,以后万一小孩身体出了问题,谁来负这个责?”
话里话外,他就是来要钱的,并问:“席老板到底去哪了,真去国外了吗?不会是打算抛下这个烂摊子跑了吧?”
这通电话过去没多久,强哥带着几个老乡来公司闹事。
游阳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在会议室里开会,小翠急匆匆推开门,说有好几个人在公司一楼大厅拉起横幅,逢人就嚷嚷说楼上的xx外贸公司拖欠工人工资,要声讨正义。
前台的电话已经快要被物业打爆了,让他们必须马上处理,不然就要报警了。
游阳站起身,脸上没有表情。
小翠比他着急:“怎么办啊,小老板也不在,他们的人就在会议室里坐着呢,长得跟黑社会一样吓人!”
她说的人是强哥。
上周五是发薪日,游阳下发了通知,告知会推迟半个月,希望员工可以谅解。他知道肯定会有人不满,但没想到仅仅一周强哥就找上门来了。
推开会议室的门,强哥翘着二郎腿坐在里面,神情和之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眼里透着一股狠劲。
游阳知道自己此刻必须态度强硬,钱是暂时拿不出来的,可要是好声好语,更不会让强哥理解,只能让他更加变本加厉。
游阳长这么大都没骂过人,在心中想了半天席冲和项维冬骂人的模样,进去后一把将手里的资料砸在桌上,指着强哥的鼻尖厉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强哥坐着不动,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我想干什么,游秘书你还不知道吗?”他说话时带着一股地痞流氓的无赖样,“我就一个诉求,钱。今天只要给了钱,我立马带人走,绝不多废话一句。”
“陆绍华呢?”游阳冷冷说。
强哥耸耸肩,往后一摊手:“他不知道我来,你不用找他。”
“我说过工资半个月后——”
“你别跟我扯这个,”强哥直接打断他,重重拍了下桌子,“我现在就要钱!”
游阳没有被他的气势压过去,看了他半晌,转过身,对外面的小翠说:“报警,让他们把下面闹事的人都带走。”
“你敢!”强哥立刻站起身。
游阳回过头,冷静到近乎没有表情:“你觉得我在吓唬你?物业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就算我不报警,他们也会报警。难道你以为这里是你们村头,可以随意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吗?”
他看着强哥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声音愈发没有温度:“我看你口中的兄弟们也不过如此,他们知道你今天带他们来,是送他们进局子的吗?”
“好啊!那就闹到局子里!大家都去!”强哥声色俱厉,扯着嗓子喊:“到时候让所有人都评评理,到底是该关我们这些被拖欠工资的工人,还是你们这群恶臭的资本家!”
游阳的气势没有一丝退让,直直盯着强哥的眼睛,一字一句说:“要是想撒手不管,公司早就关门了,一直挺到现在是为什么?好啊,你要闹大是吧,那谁也别干了,今天也不用上班了,把所有员工都遣散,全部提前回家过年。公司今天就宣布破产,让银行来查封,能查出几个钱全部赔付给员工和工人,这样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