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饮跟到客厅,昆妲从冷冻室拿了小袋肉沫到微波炉解冻,几声机器的“滴”响,昆妲说:“你藏行李箱干嘛呢?你应该把钱藏好,有钱什么买不到,我真要走,肯定是带走你的钱。”
洗净的青椒丢进搅拌机,小心掌控着力道,避免打得太碎,感觉差不多了,昆妲拔下搅拌机插头,“去拿回来吧。”
江饮听话照做,把行李箱和书包从隔壁老太太家接回来,重新安置好,厨房里已飘出姜蒜末被煸炒出的浓郁香气。
昆妲煮了面条,青椒肉沫做臊子,味道很香,她们吃完洗了澡饱饱的躺在床上,回想起这一天,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觉得并不是非说不可,都选择沉默。
与昆妲共处时的许多细节都被无限放大,吃饭的时候,江饮默默观察过,她气色比刚来那时候好多了,有记得擦护手霜,手背皮肤逐渐恢复莹润光泽。
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活下去,总有好事发生的。
黑暗中江饮起身,窸窣摸到昆妲床边,昆妲她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睛,借窗外一点朦胧的微光看清她的脸。
她还是从前那个江饮,一点没变,还是那张小黄狗的毛茸茸憨厚脸。
“这下你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吧,没有人会赶你走,你就一直住在这里,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家人。”
昆妲静静地看着她。
“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真的,从来没有。要说生气,确实有点,因为你让我等得太久了。”
我只恨你把我一丢好多年,不闻不问,我盼着你,守着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只是生气这个。”
她热乎乎的手心贴着脑袋,昆妲看见她眸中闪烁的晶亮,想起最后离开凤凰路八号那天,她指着毕业照上的自己没心没肺开玩笑,说我当时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呀。
“你的样子确实很像一条狗。”
为这句,江饮等了八年。
“你看起来特别不值钱。”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过往一切都无法追回,江饮还想再说点什么为今天做个总结,比如“明天会更好”、“加油昆妃妃”之类的虚空鼓舞,昆妲打断她:
“睡吧。”
食指竖在唇上,指尖抵在鼻尖,江饮一愣,视线凝聚在她的眼睛。
时间凝固了。
滚烫的鼻息,柔软的唇瓣,对方温柔而沉静的眉眼在夜色中无声幽幽蛊惑,昆妲手掌忍不住抚上她的脸庞,指腹轻摩挲在唇角,身体缓缓靠近。
手腕搭在她脖颈,借力靠近,也迫使对方垂下头颅。
咫尺之间,江饮一瞬不瞬望着她,鼻息交融,夏夜加剧升温,渐渐感觉到焦躁。
唇微启,昆妲呼吸变快,气体如有实质,似青紫的烟雾喷洒,是妖物魅惑的手段。
“小水。”
腰间手臂柔若无骨,江饮被缠上,几欲失控时,身体比头脑反应更快,脚下一动,小腿撞到床沿,已退至安全距离。
“小水!”昆妲声音短而急促。
“不好。”江饮斩钉截铁拒绝。
身体重重摔回床垫,昆妲手腕在枕畔打了一下,不满娇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好就是不好。”江饮在床边坐下,面上残留的几分混沌缓缓褪去。
“你嫌弃我?”昆妲已经没有当年那份理所当然的自信。
八年不见,她们身份颠倒,她成了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为一口吃食百般讨好,双手跪地把项圈奉上,也未必能得到主人一眼青睐。
“我不是为和你睡觉才收留你。”江饮也奇怪昆妲为什么总是对她有误解。
没有月亮的夜晚,人造的灯火也足以照亮黑暗,昆妲坐起来,逆光中剪影纤细柔美,如同斜倚在礁石上的人鱼。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等价交换,你这样让我很不安。”美貌和身体是她最后的本钱,她轻易不动用,江饮竟然还拒绝。
真是不识抬举。
“我什么也不需要。”江饮迎着光,两手规矩搁在膝上,容色坦然,“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假清高。”将披散的长发拨至一侧,昆妲十指细细梳理,忽地笑开,“一面跟我说过去就过去了,人得向前看,一面又跟我说,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你真会扯。”
“我只是希望你能恢复正常的生活,不要轻易贬低、否认和出卖自己。希望你能找回从前的自信和坦然,希望你对我不再有所防备,希望你过得好,我有错吗?”江饮反问。
“我哪里不正常?”她指尖勾起一缕长发,绕了几个圈,柳条儿弄水的随意散漫,“我三餐不落,工作努力,早起早睡,饥渴了想做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这是你个人意愿,我无权干涉,但你强迫我就是违背我的个人意愿,我不接受。”江饮正直得不像话。
“我强迫你?”昆妲梳头的动作顿住。
背光也一点不耽误江饮看清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早就镌刻在心底,江饮看她手指着自己鼻子尖,五官都朝着中心点用力,“我扒你裤子了?还是强吻你了?”
“你勾引我。”江饮语气平静。
昆妲瞪大眼睛。
她怎么能用如此正派的姿态、表情和语气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不是你勾引我?”昆妲来劲了,在江饮面前她总是不自觉要争个先后对错,她潜意识要占据主导位置,“我已经睡下了,是你先跑到我床边跟我说话的,你还摸我的头,明明是你先勾引我!”
“我凭什么勾引你?”江饮微微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