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妩实在不能相信。
夏日黄鹂鸣在枝头,被方镇山的咆哮声震飞了不少,公主府的庭院里,卫阳公主备了热水、剃刀,亲自给他修面,算是接风洗尘。
剃刀在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顺道将方镇山眉毛也修了。
眉毛底下的眼珠乱转,崔妩警告道:“别说话,别指挥我,不然你的眼珠子就留不住了。”
“老子非收拾不可?”
“你臭烘烘的,仔细把宫里待那么久的娘娘熏倒了。”
崔妩修完面,嫌帕子擦脸麻烦,让方镇山就着铜盆把脸洗干净,他横刀立马数十年,差点“溺死”在一盆水里。
“你个不孝咕噜噜噜——”
收拾干净的方镇山浑身不自在,那富贵家翁穿的团纹锦袍在他身上,像块罩着在木柜子上的布,肌肉紧紧绷在衣裳里,穿不出玉树临风的感觉。
崔妩打量了半晌,摇头:“这锦衣不适合你,还是穿甲胄更威风!”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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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镇山重新换了一身黑甲出来。
“哇——”
一旁看热闹的,枫红和妙青齐齐发出惊艳的声音。
妙青悄悄说:“退一万步来说,寨主就不能是我爹?”
枫红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崔妩满意点头,猿背蜂腰,俊得像一壶陈年佳酿,这不比先帝要讨人喜欢?
方镇山紧了紧护臂:“老子什么时候能去找她?”
“你有些耐心,我自然会找到门路。”
当日崔妩就进了庆寿殿,留宿在了宫中。
赵琰批过奏折过来,崔妩已经盖了被子睡在暖阁里。
“官家不高兴,她也不敢多见,你若在意,就让那安抚使早些离京吧。”
是荣太后的声音。
久久没有赵琰的声音,崔妩等得快睡着了,他才不情不愿地说道:“谁让她避着她爹了,想见就见,与我何干!”
“还不是怕你生气……”
后来就没说什么了。
有脚步声靠近暖阁,“融儿,睡了吗?”
她从隔扇里探出惺忪的眼睛:“怎么了,娘娘?”
“今夜娘娘陪你睡好不好?”
崔妩往里让了让,隔扇再次被关上,留给了两个人一点说私密话的空间。
“你爹如今怎么样了?”
“阿爹久居江南,西北严寒,为这一场仗伤了内里,从前能提动八十斤的大刀,现在五十斤都费劲。”
“这么多年的心血烟消云散,独自个儿跑到夔州去赴任,他一定很不高兴吧?”
“是啊,他就想好好养个老,能陪在女儿身边,可就是这样都不能行,我真怕他老死在夔州,自己都没机会尽孝。”
崔妩说话已经带上了哭腔。
荣太后拍拍她的肩,“这件事也怪我……唉,说这么多做什么,这么多年,大家都老了……”
暖阁外,静默的人影微动,无声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