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日一直忙着中秋家宴,又要照顾谢翎,一直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变化,只当是没休息好,不成想竟然是怀孕了。
红袖不知何时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谢翎与她,谢翎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追问她身体可有不适,崔荷笑着摇头,靠进他的怀里,耳畔听他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一句话,他要当父亲了。
他好像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像是做梦一般。阿荷,我当真不是在做梦?”
他絮叨得过分,崔荷原还是挺激动的,但被他反反复复说得烦了,不由捞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他的虎口一下,不重,但有些刺痛,离开时,上面赫然有了一个淡淡的牙印。
“疼吗?”崔荷仰头看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唇畔梨涡若隐若现,她披着满头青丝,俏皮的模样一如往昔。
谢翎没答话,只是将崔荷拥在怀中,下巴蹭在她的青丝上,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狂喜过后,竟是一阵后怕。
亲眼看见萧逸行凶,崔荷脆弱的生命系于他一人之手,那份恐惧比起悬崖一跃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落泪,还是为了他惨死的父亲,他以为自此之后不会再为任何人落泪,却没想到在看到崔荷奄奄一息时,眼泪竟不听他的使唤。
即将失去她的一刻,巨大的恐惧感笼罩在他心头,快要将他的灵魂一并夺去。
幸好,她没事。
夜里的崔荷睡得并不安稳,因为萧逸在梦中也不曾放过她,哭着醒了几回,非得要钻进谢翎的怀里被他紧紧搂住才算得到了些安慰,又磋磨着谢翎跟她讲话,谢翎低沉的声音在床榻内回荡,一方小小的床帏变得无限狭小,安全感在拥抱中得到。
睡了一个不算安稳的觉后,翌日崔荷幽幽转醒,谢翎竟没有去上朝,还坐在床头安静地等她醒来。
“什么时辰……”崔荷难以置信这样难听的声音竟然是从自己嘴巴里发出来的,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吭声。
谢翎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已经是辰时三刻了,我下了朝回来你还在睡,便没有打扰你,你的嗓子可能有些损伤,让红袖给你熬些温补的汤药,会慢慢好起来的,别担心。”
崔荷微微颔首,掀开锦被就要下榻穿鞋更衣梳洗,谢翎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动,自己去隔间替她拿来梳洗的器具,主动伺候起来,崔荷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便接受了。
洗漱可以在床榻上,可梳妆还是得下榻,正欲穿上鞋子,谢翎捡起脚踏上的绣鞋为她穿好,再把她抱起送到了梳妆台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做过千百遍一般。
金穗银杏敲门进来服侍崔荷梳妆打扮,崔荷听谢翎说,一会母亲要过来看她,她不由有些担心,捂着咽喉,试着小心吞咽了一下,发现除了吞咽时疼痛外,倒也没有别的不适,就是嗓子太过粗哑难听,她还是少开口吧。
谢翎拿起桌上的螺子黛,要为崔荷画眉。
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崔荷抗拒的眼神,谢翎不由哂笑一声:“别怕,我好好画,不会再给你画粗眉了。”
崔荷幽怨地瞪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没拒绝,最多他画得不好,她洗了再画一遍也成。
但她似乎有些低估了谢翎,揽镜自照,画得也不比金穗差。
戴上璎珞,扣上耳坠,崔荷起身来到罗汉榻上等母亲过府。
坐了一会,母亲没等来,等来了端着温热汤药进来了红袖:“郡主,奴婢给你熬了安胎药,快趁热喝,您昨儿受了惊吓,奴婢在里面加了些安神的药物。”
崔荷最怕喝药,盯着如墨汁一般漆黑的汤药,一缕白烟飘散而出,能闻到怪异的气味,崔荷扭头有些抗拒。
桌上被人推来一碟蜜饯,谢翎低声道:“乖乖喝药,饴糖吃完了,只有蜜饯,先将就将就,过会我让管家去置办些饴糖回来,喜欢吃桂花的还是红糖的?”
崔荷无声张嘴,说了桂花二字,谢翎应下了,盯着崔荷皱着脸喝完汤药,才起身吩咐银杏去给前院递话。
崔荷怀孕的消息没有再瞒着,谢府所有的下人都聚在了听荷院外恭贺夫人有喜,谢翎命管家下去发放赏钱,今日东家有喜,不仅得了赏钱还有半日的休假,下人们兴高采烈地一路恭贺着离开了。
不多会,两位夫人和母亲不知是不是串通好了,一前一后进了听荷院。
崔荷脖子上的伤痕还未消除,恐让两位夫人担心,便一直戴着纱布,谢翎对外宣称崔荷得了疹子才躲过被追问的下场。
长公主被管家领进了听荷院,众人起身相迎,长公主示意他们不必多礼,随后便坐到了崔荷身侧:“我听谢翎派人来传话,说是怀上了?”
“是怀上了,红袖说,看脉象已有一月有余。”大夫人欣喜地与长公主介绍起了情况,她不过也是才知晓一盏茶的功夫,竟说得比他们两个当事人还要清楚。
出了这样的喜事,长公主也难掩喜色,跟大夫人她们说起话来多了些和颜悦色,只是说的时间长了,她便有些不耐烦了,本来是想与崔荷说说话,无意间竟浪费了许多时间与她们攀谈。
大夫人是个有眼力见的,见长公主目光不时往自己女儿身上瞟去,便知道她们大抵是想说话,说来也奇怪,平日崔荷性格活泼,也喜欢与她们说话,今日不知怎的一直没出声,若不是一直面带微笑,她都以为崔荷是不高兴了。
起身与他们告辞,还是谢翎将她们送出院子。
“阿荷怎么一直都没说话,可是不高兴了?”见出了院子,大夫人才敢问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