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荷微微颔首,没想到谢翎倒是挺有心的。
与白鹤一起跨入府门,沿着广庭甬道穿过仪门,沿着甬道直走,便见一座殿堂,走上石台阶五级,跨入一个院落,便来到了官员办公的吏舍。
谢翎不知去哪儿了,白鹤派了衙役去找谢翎,他和崔荷二人留在吏舍里等他。
崔荷坐在梳背椅上,理了理裙摆,问道:“最近兵部的事务很繁忙吗?”
白鹤答道:“事务倒是不多,但大人如今身兼数职,较之以往确实忙碌了许多。”
“我母亲又让他做什么了?”崔荷知道谢翎如今是军机大臣之一,手握两地兵权,很受母亲器重,却不知近来他在忙些什么。
“大人如今执掌皇宫禁卫军,正是肃清内部的时候,夫人也知道,禁卫军原本是昌邑侯管的……而且禁卫军又有许多汴梁的世家子弟……”
他没说完,崔荷也知道他此话是何意。
松洲指挥使唐诚进汴梁后交由刑部派重兵把守,不料他却蹊跷死于牢中,松洲谋反一事陷入了僵局,松洲其余被押解来的犯人皆指证此事乃唐诚一人所为。
但唐诚背靠昌邑侯,此事定然与昌邑侯脱不了干系。
昌邑侯世子声泪俱下撇清关系,然则无实证,昌邑侯数项职权暂时被大长公主收回,其中就有禁卫军统领一职。
禁卫军乃皇帝身侧最高武官统领,负责守护皇城,保护皇帝安危,非亲信不可。
先帝在时,信赖昌邑侯,便将此职务交给他,一直延续至今,如今被大长公主收回,转而交给了谢翎。
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禁卫军当中就有不少酒肉饭袋,敲打不易,牵一发而动全身。
也难怪谢翎这几日心事重重,她在夜里转醒的时候都会看到他盯着窗外眉头紧锁,可每逢她问到,他皆缄口不言,大抵是不愿让她跟着忧愁。
“夫人来了?”谢翎踏着日光走进了吏舍,他今日穿着红衣官袍,墨发梳起以玉冠簪起,俊逸面庞上皆是惊喜之意。
谢翎听衙役禀报崔荷来了,正与下属商议要事的他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赶了回来。
他捧着几盒卷宗进门,见崔荷面色凝重,忧思重重,不由脚步顿了顿。
站在崔荷身后的白鹤见他回来,已躬身告退,两个丫鬟也随着白鹤的离去一并退出。
掩上房门,屋里就只剩下他和崔荷。
谢翎走近,崔荷已经恢复了情绪,拉过他的手将他带到书案后坐下,从一旁的食盒中拿出备好的乌梅汤,献宝一般说道:“还冰着呢,快尝尝。”
谢翎接过,将碗中酸香的乌梅汤一饮而尽,冰凉沁爽的汤汁洗涤过肺腑,闷热的暑气一扫而空。
“你今日怎么来了?”谢翎将空碗交还回去,上下打量了崔荷一眼,她这人忌冷怕热,能冒着酷暑来看他,实属难得。
“过来看看,是什么绊住了你的脚步。”崔荷将空碗放回食盒里,又将食盒搁到地上,素手拿过卷宗随意看了两眼,自问自答般说道:“原来是这些公务。”
他的书案上搁置了许多书册卷宗,整整齐齐有条不紊的叠在一起,左边是要处理的,右边是已经处理完的,左低右高,看样子他处理事务的效率十分之高。
只可惜刚拿来的卷宗又高出了右侧。
谢翎也颇有些无奈,歉意道:“最近是有些忙,等忙过这一阵子,午时一定回府陪你用膳。”
若不是白鹤如实相告,她也不知谢翎最近忙碌成这个样子,又怎么好意思无理取闹,崔荷摇头道:“不用,何必费一番周折特意回府。”
听她语气平平,也不似生气,谢翎心下稍安,歉意的摸了摸崔荷的脑袋,拿起案几上的卷宗处理起事务来。
崔荷见他桌上砚台的墨干了,主动替他研墨。
谢翎办公十分专心,一目十行,很快就阅览完一卷,提笔批注,又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崔荷不敢出声打扰他,见屋内闷热,他额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便主动拿团扇替他扇风消暑。
原以为谢翎只要处理完手头这些卷宗就可以了,却不料有下属有要事禀报,频频进屋打断他的思绪。
崔荷自觉打扰,提出要先回府,谢翎起身相送,两人携手往府衙外走去。
骄阳当空,暑气灼人,哪怕走在林荫路上也觉得焦躁难耐,只短短一段路,崔荷出了一身薄汗。
来到府衙外就要道别,崔荷依依不舍,拉着他的手问道:“明日你也这么忙吗?”
谢翎也说不准明天的事,以为崔荷在暗示他明日回府,于是主动保证道:“放心,明天午时我回府陪你用膳。”
“不用。”崔荷摇头,见他额上有汗,掏出手帕要替他擦拭,谢翎个高,她垫脚抬手也够不到,谢翎见状,微微躬身凑近。
按说出了汗,身上定然酸臭难闻,可谢翎凑近了却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女儿香,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崔荷,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她如玉的脸庞上也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薄汗,一双琉璃般透亮的秋水剪瞳,在日光下折射着淡淡的光辉,她细致又认真的为他擦去汗水,对上他的视线时,忍不住扬唇一笑,笑靥如花,动人心魄。
谢翎忍不住也笑了一下,抬手用指腹替她擦拭汗水,得寸进尺道:“那你明日再来。”
崔荷还是摇头,谢翎不禁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就释怀了。
车厢里闷热,路上还颠簸难行,她肯来一次,他就心满意足了。
崔荷抬手挡住艳阳,微微眯着眼睛,解释道:“明日我得去找宁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