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似是有所感应,从窗外风景收回视线,瞟向对面的崔荷,崔荷扭头看前面,装作不在意。
两人各怀心思,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谢翎晲她一眼,思虑再三后问道:“为何信里没说你认了个师父?”
“你也没问。”说起家书崔荷便一肚子的气,精心挑选了几首含蓄的诗词,却不见回音,后来她干脆就不寄了,省得心烦。
谢翎一怔,忙解释道:“松洲事务繁重,便没给你寄信,想起来时,已经准备回来了,所以就不写了,你……别生气。”
得了他的解释,崔荷心下释然,忍着笑,故作正经道:“知道了。”
他换了个姿势,又说道:“松洲指挥使……确实是送了两个婢女来伺候。”
崔荷嘴角弯了下去,他这个时候提此事做什么?该不会真想借机跟她提纳妾的事吧。
“谢翎,你忘了当初咱们约法三章,你答应过我不纳妾的。”崔荷瞪他。
谢翎笑了笑,解释道:“我没说要纳妾。”
“那你说这个做什么?”
“没有在家书里交代,就在这里跟你交代。”谢翎探身,来到她这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与她闲聊起松洲的事,崔荷听得认真,当她听到谢翎让她们两个去打扫猪舍时,她愣了一下。
“你让她们干这种活?”
“那你想让她们来打扫我的厢房吗?”谢翎含笑戏谑道。
崔荷否认道:“当然不是,只是别人告诉我,她们长得极美,你就不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谢翎直言:“没什么想法。”
“为什么?”崔荷的心怦怦直跳,她抬头看向眼前的谢翎,她和谢翎坐得极近,双股紧挨,手臂相碰,夏日衣衫单薄,隔着几层衣料,她都能感受到他火热的身躯。
谢翎低头,对上她的杏眼,心中微动,低头亲了她的脸颊一下,闻着涌入鼻尖的暗香,谢翎心头蠢蠢欲动,他凑得极近,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有夫人一人足矣。”
崔荷杏眼松怔,不由泛起一层淡淡的水光,脸颊上迅速浮起一层红晕,她激动地捂着脸躲闪开去,扭过身不肯看他。
谢翎被她羞涩的神情逗乐,止不住笑出声来,崔荷气得坐到一旁去,谢翎又跟上,朗声笑道:“夫人躲什么?”
“不许过来!”崔荷捂脸娇声喝止,却抵不住他无赖靠近。
谢翎不再逗她,坐到她对面,与她促膝相对,笑了一会才正色道:“我都交代完了,该轮到夫人对我交代了。”
崔荷缓缓放下捂脸的手,小声问道:“我要交代什么?”
谢翎低头整理了一些衣摆,将垂下来的荷包摆正,忽然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说道:“妙玄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成了他的弟子?”
崔荷也没什么好隐瞒,便将事情原委如实相告。
谢翎这才知道原来崔荷喜欢丹青,他仔细一想,发现自己竟然对崔荷的喜好一无所知。
他敛眸垂首,掩去眼底的惭愧,握着崔荷的手轻轻揉捏起来。
她的手指生得好看,手如柔夷,指如葱根,修剪整齐的指甲透着嫩嫩的粉色,握在手里更是柔若无骨。
他只顾着把玩崔荷的手指,回神的时候却听到崔荷在说凤凰神女的事,他轻笑一声:“哪儿有那么玄乎,天狗食日我也见到了,我可没看到什么凤凰,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狗自己就跑了。民间传言,不可轻信。”
“我可没有胡说,我亲眼所见,你觉得我在骗你?”
谢翎笑着摇头:“既然是你亲眼所见,那应该是真,但如果发生在关家人身上,那就是假。”
崔荷道:“我当然知道他们有蹊跷,但是你怎么解释凤凰一事?”
她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若能破解这假凤凰,或许就能解决关家女入主东宫的危机,还能治关家一个欺君之罪。
谢翎对此并不在意,他只在意一件事:“我无法解释,但我想听你解释,妙玄那老头既收你为徒,怎么教个弟子都要找人代劳,我看就是个徒有虚名之辈。这样,改日我再为你找一个有真材实料的师父,你就别跟妙玄学画了。”
崔荷噗嗤笑出声来:“谁告诉你妙玄是老头的?”
谢翎皱眉道:“母亲说的还有假?”
“是不假,但那个老头不是真正的妙玄,宁宥才是妙玄。”崔荷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来,她跟宁宥学了那么久的画,若还认不出宁宥才是真妙玄,那她这个倾慕者可太不合格了。
崔荷喋喋不休的讲述妙玄技艺之精湛,举世无双,满脸皆是崇拜之意。
谢翎心里头却泛起一股酸意,好端端的一个大师为何非得伪装成同门师兄?必然是另有所图,做师父得端着,得与弟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师兄就不一样了。
朝夕同窗渐相知,岁流月逝心互慕,更何况崔荷已经知道宁宥就是妙玄,本就带着倾慕之情,再加上崔荷独守空闺形单影只,若宁宥再使些手段,他岂不能将单纯的崔荷哄骗到手?
幸好他回来得及时,如若不然,便要让宁宥钻了空子。
崔荷说得兴起,回去就要给他看宁宥的画,谢翎只觉得心烦,往后靠在车壁上,搁在窗沿上的手指不知不觉越敲越快。
谢翎打断道:“天底下有许多比他更厉害的画师,你喜欢学什么画,我给你找几个挑选,跟宁宥断了师徒关系吧,我会送上一笔钱财当赔礼。”
崔荷兴奋的表情凝固了下来,她不解问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