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凝,你忘记了吗,之前在东洲他……”
苏百凝当然记得东洲发生的事,桩桩件件,十分清楚,而且也是那时她才发现自己对沈醉的心思发生了改变,会为他担心,会为他心痛,可这些现在都成了笑话。
“在东洲是常公子帮我逃出满庭芳,在海上他也只是邀我共赏重阳烟火。”苏百凝冷冷地说,仅用一句话就断了他的念想。
这是实话,但又不全是实话。
若不是为了故意气沈醉,她绝不会这样说。
闻言,沈醉如遭雷劈般僵在原地,喃喃了声:“百凝?”
她明明知道的,若不是常星移突然出现、从中作梗,带她离开满庭芳的一定是他沈醉,她更不会被无端掳去那汪洋之上。船上的她分明是害怕的,是想逃的,可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会说出这样的话?
“百凝,求你,这不是赌气的时候。”他心脏紧张地剧烈跳动着,双手不知何时抓在了她肩头,手心洇出的汗渍濡湿了她肩上的披风。
他真是怕死了她会当着他的面跟常星移离开,他真是要给她跪下了!
可面对他的恳求,苏百凝未曾抬眼看过他,甚至想挣脱开他的控制。
沈醉彻底急了,理智已七零八碎,不假思索地说:“百凝,求你了,你别同他去,你要什么答案我都能去查,异闻阁能查到的我也可以查到!”
话落,苏百凝忽的拧眉看向他,心中顿时升起一阵厌恶。
寒风中,她声音冷漠到悲凉,承载着满满的失望。
“沈醉,你昨天还是跟踪我了。”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情急之下才不小心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可再想收回也已经来不及了。
“百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苏百凝烦躁地将他推开,“每次你都说‘不是我想的那样’,可事实偏就是那样!”
说完,她直接越过沈醉向任府的大门走去,常星移似乎乐在其中地看了一出好戏,苏百凝路过时他正要伸手去“请”,剎那间一道银光就横在了二人之间。
锐利的剑风拂动了苏百凝的裙摆,剑尖划破了常星移手中的折扇。
沈醉细碎的额发在寒风中飘动,猩红绝望的双眼紧紧盯着任府门前的二人,一贯倨傲的声音中带上了些沙哑,但威慑力半分不减。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苏百凝吓了一跳,但常星移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垂眸看看手中变成两半的折扇,竟大笑着指指自己的胸口,说:“萧文王,剑法似乎还差了些,若想杀我,得往这儿来。”
“还有啊,这话在下听着实在耳熟,萧文王下次不如改改话术吧,难道就不怕重蹈覆辙吗?”
他意有所指,指的是上次在海上,沈醉如同手下败将般跪倒在他面前。
苏百凝心中一惊,想起上次的场面,意识到常星移这人可是不讲武德的,以少胜多、趁人之危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她用余光看了看任府这高耸的院墙,难保里面没有常星移的伏兵,而沈醉没带人手她是知道的,若是再打起来,沈醉岂不是又要吃亏……
眼看着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起来,两人嘴上互不相让,手上也逐渐带了动作,苏百凝只得大喊一声——“都给我停手!”
两人猛地一滞,沈醉的长剑停下了向前的趋势,常星移则按下了藏在袖中的暗器。
虽然沈醉的理智早已脆弱到不堪一击,但这段时间潜意识养成了习惯,只要是她的话,身体都会下意识地照办照做。
苏百凝眼神无奈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最终选择了一个较好控制的,走到沈醉身边,低声耳语:“你在外面等我,不许再生事端,我去去就回。”
虽是安慰,但意思还是要同常星移离开。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被苏百凝一个眼神制住,然后听见她又说:“别让我失望。”
长剑收回剑鞘,沈醉选择让步。
苏百凝忐忑地进了任府,常星移在跟着她进门前回首留给了沈醉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见纷争平息,苏百凝终于松了口气,走进朱红色的府门,便见曲折游廊、玲珑亭台相映成趣,好一个秀气雅致的院落。
她承认,这么爽快地答应下常星移的邀约的确是为了气沈醉而为之,虽然之前她发过誓——下次见到常星移一定会躲着走,但如今对沈醉的失望、想和他对着干的心占了上风。
“没想到你选了我。”
正想着,身后响起一道轻快的声音,只见常星移正含笑地望着她。
“那个,刚刚让你见笑了,但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选择了你,只是……”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自己只是在利用他。
“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因为我来任府有事,就算不是你出来迎我,就算是任何一人,我都会选择跟他进来。”她恍然想起今日来任府是有正事,一改刚刚的愁郁,好奇地问道,“不过你为何会在这里,你同任府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常星移眼底本欲升起的璀璨光芒随着她的回答渐渐黯淡了下去,他敛了敛眼睫,不予理睬地背手向前走去。
“哎,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任府住的究竟是何人?是主人家让你出来迎我的吗?”苏百凝小跑着追上去,不然在这硕大且错综复杂的院落中极易迷失方向。
常星移耐不住她纠缠,压下心中的不悦,只随口回道:“我与任公子乃至交好友。”
“原来如此。”
那这样就能解释通了,可今日她前来任府是为取异闻阁给的答案,任公子既然选择让常星移出来相迎,难道他已知其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