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梦鸢的情绪渐渐平复,她抬起眼皮看向眼前的众人,媚眼如丝,但眼中却没有一丝暧昧与勾引,似乎全然被悲伤所取代。
“呵,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萧荣一噎,嘿,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呢,无差别攻击?
沈醉:“不知全貌,不予评价。但一个男人若是为了保全自己而不顾女人的安危,他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沈醉拧眉,他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从来不会对这种八卦小事做什么评价,但是听梦鸢这样讲,他倒莫名想起苏百凝,想起她一次次涉险时。
他纳闷,不知道苏百凝这是个什么体质,人是长得漂亮些,性格也好些,哪哪都好些……但危险怎就总伴她左右,时不时带来些能让他心跳骤停的事情,害得他现在但凡离开她一会儿就觉得心中发慌,止不住的担心。
一想到这里,他就烦闷加倍,不知道苏百凝今天心情怎样,有没有趁他不在又搞出些幺蛾子。若真如此,他可得快些去给她善后。
“本王没工夫听你废话。”他有些不耐,“直说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梦鸢不再废话,她铺垫的够多了,是时候吐些有用的东西了。
“萧文王或许还是对东洲不够了解,若是在东洲住上半年,萧文王或许会更清楚巫蛊在东洲的重要性。”她继续说,“东洲人对巫蛊的崇敬不像你们外邦人所了解的那样简单。‘风调雨顺’、‘财运亨通’都只是个幌子,高阶的蛊一旦养成,这些都是信手拈来的东西。”
萧荣问:“所以,以人血养蛊就能养成更为高阶的蛊吗?”
梦鸢摇摇头,笑笑,“当然不是,以人血养蛊不过是喂养蛊虫的一种方式,人血不过是蛊虫的一种食材罢了。只以人血饲喂,任何蛊主都可以轻松做到,没什么特别的。”
沈醉在东洲时听说过这种饲养方式,人血饲养非常常见,常有蛊主以自己的血来养蛊。这种情况大多是因为蛊虫出生低阶,先天条件缺损,但经过后天的培养有机会破茧为蝶,但只能赌。可能赌得一个好结果,也可能赌得“血本无归”。
“真正的高阶蛊虫十分稀有,可以说,在整个东洲,不管是黑市还是白市,但凡是能见到、能买到的蛊虫,绝非高阶。”梦鸢语气信誓旦旦。
“也就是说,只有你有这高阶蛊虫的货源。”沈醉直接得出结论,“你看似是满庭芳声名在外的头牌花魁,但实际上是借着这个机会与各路权贵暗中交易,交易的就是这高阶蛊虫。”
“不愧是萧文王。”梦鸢拍拍手,“满庭芳的确是个交易蛊虫的好场所,权贵多,花魁的身份也非常适合掩人耳目,不怪他们刑部,是我们在暗处躲得太好。萧文王可千万别责怪。”
“躲得再好,也一定会留下肮脏的脚印。如此大费周章,你们与他们要的究竟是什么?”沈醉不懂。
梦鸢望了他几秒,眼神一勾,突然大笑:
“是皇位啊!”
“我们要的,当然是皇位啊!”
梦鸢疯癫的喊声响彻地宫,甚至要从这密不透风的砖瓦中传到地宫之外的空气里。
“放肆!”萧荣的长剑直指她咽喉。
她的笑声戛然止住,沈醉抬手示意萧荣将剑放下,说道。
“人人都有贪欲,贪欲的大小不可斗量。你今日之失言,本王会不会计较,还要看你有几分诚意。”
梦鸢刚刚说了很多,半分有用,半分无用,顶多算是讲了些不痛不痒的皮毛。
她说的这些,沈醉不算震惊,多略有耳闻,但他没想到,真正的高阶蛊虫竟能与这天地间最至高无上的皇位扯上关系。
认真听他说完,梦鸢瞪着那只魅惑却危险的眼睛,声音飘忽却又掷地有声。
“说的没错,人人都有贪欲,那萧文王你呢,难道你就对这皇位毫无贪恋吗?”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萧荣再次将剑拔出,之前几次不过是威胁与恐吓,但这次他是想来真的,是真的想将这女人的命留在这里。
她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地宫中有这么多守卫在,这句话无非是将王爷推上了一个骑虎难下的位置。
“慢着。”沈醉眼疾手快地同时抽出佩剑阻止了他的动作。
萧荣眼中少见地燃起怒火,他不解地看向沈醉,但沈醉却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似乎丝毫不为她的言行所激怒。
空荡的地宫中回响着他沉稳有力的回答:
“本王当然也有贪欲,但贪的从不是厚禄高官、堆金积玉,贪的是这海晏河清,是时和岁丰,贪的是能与一人携手,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盛世太平之下。”
他承认自己不是没有贪欲,但对于皇位,他的确是从来没有肖想过的,不是不敢,而是不愿。因他从小看惯了身居高位者的艰难与不易,看惯了多少人勾心斗角甚至拼上性命也只为争夺这一个位置。
淑太妃也是早早看透了这些,早年夺嫡时便带着沈醉远离了宫斗,只为保他性命。她出身小门小户,性子平和,不争不抢,到头来也只有沈醉一个皇子。
在有沈醉前,她只想在这无情的后宫中活下去,但有了沈醉后,她的目标变成了与沈醉一起活下去。
人一生下来并没有责任傍身,无论是想去看遍山川河海,还是读遍府库全书,唯一要紧的是——只要还留有一条命在。
淑太妃明智的选择成功保全了沈醉的安危,太后知晓淑太妃的意思,便助力沈醉稳坐了萧文王的位置。虽说人生来本没有责任,但生在皇家,能将自己摘出来做到如此境地,已经是最理想不过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