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绒示意苗岭安顿难民。她自己带着李虎往村外走去,正好遇到坐着四抬软轿的庞县令。
庞县令留着山羊胡,中等个子,鼻旁的法令纹让他看上去有些严苛,此刻目光犀利地看着给他行礼的岳绒。
岳绒刚要说话,却听庞县令突然问起:“他就是前些日子四处作乱的李虎?”
岳绒一愣。
李虎更是骇得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庞县令,怎么庞县令一眼就认出他了,难不成这次庞县令来秀才村不是问罪岳绒的,而是来找他麻烦的?
庞县令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的,下轿后神色不明地看着四处在盖房子的秀才村。
虽说李虎不算听话,但自从落到秀才村之后除了想要接近狼群外没有干过其他坏事,岳绒自然不会不管他。悄悄给李虎使了个眼色,挡在李虎身前给庞县令领路:“大人这边请。”
庞县令看着慢慢往后退的李虎,突然笑道:“钟夫人不必如此。此次庞某来是有求而来。”
岳绒一愣,李虎狠狠地松了口气。
揭底
等庞县令道出来意,岳绒惊诧万分:“县城的疫情还没有控制住吗?我虽然可以跟胡大夫说一声,但据我所知胡大夫尚未研讨出有效的疫情方子。”
庞县令眼神暗了下来。
他本来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岳绒的话可谓是结结实实浇了他一盆冷水。
庞县令苦笑:“十室九空,四野哭嚎。如今城门大开,却没人敢往县城运粮食了,粮食比金子还贵。本官自认说不上是爱民如子,但也不做苛待百姓的事情,可面对这般天灾也无能为力。”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这种局面实在是岳绒没有想到的。
“朝廷没有派人来赈灾吗?”
庞县令避而不答,只看着可容下两车并行的大路两侧,身着玄色衣裳、头上裹着帕子的人热火朝天地干活。还有四处嬉闹的孩童,看见他们过来,或腼腆或顽皮地朝他们笑笑,撒腿跑开。
这样的场景,他许久未见过了。
“钟夫人!”他肃了脸色,躬身朝岳绒一鞠,“本官此次前来是有求于您!”
岳绒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虚扶,“县尊无需如此,民女能做到的断然不会推辞!”
庞县令自然是听明白了岳绒言下之意,意思是她做不到的就不会拒绝,却也不曾怨怪岳绒。
“本官求钟夫人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拜托钟夫人带本官去见胡大夫,请胡大夫出山救县城百姓于水火之中;第二件事是拜托钟夫人帮本官连络郝掌柜。本官知道郝掌柜一直在帮朝廷剿匪的官兵运送粮草,定然有买卖粮食的渠道。”
庞县令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期盼着岳绒能给他一个答复。
岳绒自然不会推辞,让李虎去山上请胡大夫,又对庞县令道:“民女会将大人的意思带给郝掌柜的。但据民女所知,朝廷并没有给殷将军多少粮草,这些日子一直多亏郝掌柜的帮忙……”
庞县令嘴角翕翕,无奈地叹口气。
“本官知道。实不相瞒,本官早就将这里的疫情上报朝廷,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本官知晓朝廷剿匪事大,可让本官身为一方父母官,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县城的百姓等死,本官也做不到。钟夫人不必为难,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他转身将随从手中的两个匣子递给岳绒,“钟夫人,这两个匣子,一个匣子是钟大人在前任县令柳迁荟下狱之后拜托给本官的,让本官在恰当的时机交给钟夫人;另一个匣子是本官这次的谢礼。”
岳绒自然推辞,“县尊不必如此……”
“钟夫人不必推辞,这对本官而言远没有县城百姓的命重要!”
岳绒抿抿嘴唇,还是收下了。
胡大夫听到李虎带来的消息马上跟其他大夫收拾东西下山,见了庞县令脸色更是难看,忍不住问:“县城不是走就闭门不出了吗?怎么还会这么严重?你这……”
语气中的责备让庞县令的随从有些生气,“我家大人已经好几日累得好几日没睡觉了,你……”
庞县令扬手制止随从,“关闭城门确实让县城的疫情有所缓解,但您也知道,县城百姓几乎没有田地,家中有存粮的还能坚持几日,没有存粮的又能坚持几日?况且城门虽然关闭,但城中该发病还是发病,倒是饿死不少人。偏偏商贩消息灵通,知道城中有疫情,根本不往城里去。无奈之下,本官只能又将城门打开。”
胡大夫咬咬牙,转身嘱咐岳绒:“钟夫人,你是不是有进药材的渠道?”
“啊?”岳绒呆了。
“钟夫人!”胡大夫郑重道,“这些日子来,你送上山的药材都是良品,甚至有几种是世面上买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所以老夫才肯定你有进药材的渠道。”
岳绒突然有些口感,有种要掉马甲的感觉。
正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突然身后响起暴躁的声音,“没有怎么样,有又怎么样?”
岳绒回头就见许久未见的宿大夫此刻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沾了不少碎末,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
宿大夫瞪胡大夫:“人家有没有与你何干?难不成人家有,就非得告诉你?什么毛病?你跟那些逼我收徒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胡大夫哭笑不得,“师兄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让钟夫人帮我进一批药材,别的不说,先让县城的百姓都有药才行,否则任凭我有万般本事也就救不活人啊!”
“说得好像你有药材你就能救活人似的!在山上这么多天,也没见你治好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