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君,是你失约了。他立在空无一人的旷野,风沙起,眯了眯眼。他的眸光一寸寸黯淡了下来,反而倏地燃起比荒漠更无垠无尽的失望与恨意。
唐人,一个个都是骗子。
骗子。掖擎猛地一脚踩下去,狠狠碾碎了地上的砂砾,驾马离去。
……
那一年凛冬。
风萧萧兮,天地凛然肃杀之气。
长安城外不远处的山丘上,几匹战马嘶鸣声不绝,马鬃如同流火般随风恣意飞扬。马背上的掖擎眺望着山下零星仍在厮杀的禁军士兵,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座久违的浩大城池,眯起了眼。
“禀报殿下,生擒唐军百人,部分逃入城中,其余已尽数歼灭。”
“好,克城之时,金银锦帛子女者,任取!”语毕,掖擎一夹马腹,策马一跃奔向宫门。
他前半生从未想过,长安城就这样近在咫尺,就像心渴已久的美人就这样赤-裸卧于塌前凭君采撷。
为了此战,他筹谋了整整三年。
在大唐为质子的经历为他的身份镀了金,打通了王庭的人脉。他的身后,渐渐跟随了一批年轻力强的回鹘贵族。他在回鹘王庭的力量,已不容小觑。
他说服父汗,游走在执掌兵权的各怀心事的叔伯间,应允他们苛刻的条件,规划行军线路训练骑兵预备粮草。从派兵佯攻凉州获取时机,到彻日彻夜跨越尧山天险,无人知晓他为了这一刻到底付出了多少。
长安城内,他望着属下们生杀抢掠,心中燃起无限快意。
满街锦缎金帛四散,到处哀嚎声不绝,但他并未驻足。眼前的长安与他记忆中第一回卑微来到时的模样并无两样,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大唐式微,日薄西山,给了他可乘之机。
除了掠夺扬威,他心中,还存着一个不可与人道的目的。
珺君,我来救你出宫了。
他在心里吶喊着,集结了兵马,浩浩荡荡向皇宫进发。
……
掖擎一刀解决掉身旁最后一个侍卫,大步跨入那座熟悉的偏僻宫殿。他做质子之时,在这里生活的回忆并不美好,充斥着戏弄与嘲笑。
入了殿门,第一眼就看到正襟危坐在堂上的女子。他示意身后的属下不要跟进来。
大门闭阖,将殿内的光亮在一瞬间收拢,暗无天日。
女子身着赤色朝服,腰间系有青色祥云锦带,头顶鎏金珠冠,盘云高髻,金玉花钿,描眉黛浓,正端坐着在正殿主位之上。
似是已等了他好久。
“你知道我要来?”掖擎微微一怔,脚踩血泊,一步步往前,随意撕开地上尸体的锦服,擦干了他刀上的血迹,收刀入鞘。
走近了,他上下扫了一眼她的华服,讽道:
“十年不见,你已成了娘娘了。”
“我等你好久了。”她呵出一口气,淡淡相迎。
“哦,是吗?你可知我为何而来?”掖擎放下刀,刀上残留的血迹染红了他的指尖,继续说道,“你可记得当年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