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炎微微一瞥,见身上几处外伤还淋着血,道:
“无妨,我去城外办点事。她的伤,有劳照看了。”
“大人与妻子感情深厚,真是羡煞旁人。大人且放心去,这里一切有我。”
妻子?叱炎在口中咀嚼着这二字,又朝屋内望了一眼。
倒也未尝不可。
“此次前来匆忙,未带银钱。”叱炎解下腰间的陌刀,递给了医女道,“这柄好刀可作诊金罢。”
“大人的诊金太贵重了,小店收不起啊。”医女见那宝刀精光锃亮,刀柄镶金,本是想推脱,却见男人一脸凶神的模样,才讪讪接过了刀。她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小瓶青釉瓷瓶,道:
“我方才看到贵人胸口有些小疤痕,我这里有个祛疤秘方。即便贵人身有天姿,姑娘家的,留疤终是不好看。不如大人替她收下,早晚一次,不出一月,便可消除。”
她心口那处细小的疤痕,雪肤上的白圭之玷,他一早便见过的。
连他的梦中女郎,同一位置也有。
每每入眼,只觉锥心刺骨。
当时如何逼问于她,她都避而不谈。如今想来,她如此遮掩,必是有古怪。
叱炎心中一动,问道:
“你可看得出,她这疤痕是怎么来的?”
“这疤痕看着有些年头了。”医女犹疑道,“看着像是……”
“像是什么?”叱炎有些急不可耐,不由上前一步,听个仔细。
“大人有所不知,対我们医家而言,处子心头血是一味极好的药引。”医女说得如数家珍,神神秘秘道,“贵人心头那几道小伤疤,看起来,就像是取心头血之时才留下的。”
叱炎瞳孔一震,身形凝固在瑟瑟寒风中,身侧的双拳渐次握紧。
她究竟是为了救何人,取的心头血?
变脸
初春之季,入暮时分。
辰霜在榻上躺了数日,终是恢复些许神气。几个医女为她束起了一道屏风,让她在内室平卧养伤。
也不知,这几日叱炎去哪了。出了此等大事,玄军中怕已令他焦头烂额。
历来将帅失和,只有两种结局,重归旧好或是脱离自治。若是叱炎就此离开了回鹘王庭,他能去哪儿呢?
辰霜心中一动,朝屏风外望去。
医馆日常客流不断,透过屏风,听闻室外之声,可见街上来来往往的热闹。
甘州城乃胡汉交界之所,素来繁华,不输京都。与胡地的榷市,一般就开在甘州城中。因其地理位置,八面通衢,有胡商汉客,在此地往来不绝。
辰霜久卧之后,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便下榻出了内室。
在草原上待了数月,回到中原,顿觉有陌生之感。望着街上熙攘来去的人群,当时在凉州寻常可见,如今总觉恍若隔世一般。
辰霜立在门外良久,忽闻一声惊呼:
“大夫!大夫,快,快看看我夫君。”
从外头冲进来一男一女。男子双手掩面,痛嘶不已,女子布裙荆钗,正扶着他,满面惊恐,对堂前忙碌的掌事医士高声唤着。
“这是怎地了?”本是打算闭门关店的医士从铺前的草药堆起身,迎了过去。
“我夫君被炭火所伤,半张脸被烧着了。快给瞧瞧……”那女子看起来年纪轻轻,受了惊吓,边诉说边哭得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