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辰霜却犹豫了。她自己也中了招,该怎么引?
她举目四望夜色中安静的营帐。现在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就算牙帐那边暂时不知,叱炎近日派来一直尾随她行动的人总该有所察觉吧。
他们此时上报没有?
她身子已疲软了下来,怪异的感受游走她的周身,如同一下子被火烤着,又一下子如入冰窖。
但她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身后的达干声音越来越近,她想抬起步子,双脚却像陷入沼泽动弹不得。她神情绝望,望着身后迷醉之人半步颠狂,半步摇曳地向她走来。
“嘶”地一声,飞身上来的达干想要抱得美人归,却扑了个空,只抓到一片衣袂。力道之大,辰霜的半截衣袴被他撕扯了下来。
只见他身形晃晃悠悠,撩着那片碎布绞在指尖,笑嘻嘻地又要扑了上来。
“阿姐快跑!”
是穆护。他不知何处冲了出来,紧紧抱住那达干的侧腰,令他暂时动弹不得,前进不了。
达干想要挣脱,用手肘一下又一下重击着穆护瘦削的脊背。
定是他早前一直放心不下,才跟着她,怕她出事。辰霜心有所动,眼中雾光濛濛。
“阿姐,快走啊,我先顶着。去,去找殿下啊!”穆护被打得吐了一口血,还不忘催促着她走。
以达干在玄军营中一向为所欲为的样子,玄王叱炎不在,确实根本没人治得了他。穆护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一条唯一的生路。
情急之下,她从腰后取出了那柄银雕匕首,在掌心毫不犹豫地重重划了一道。涌出的血液腥甜的味道冲入了她迟滞的五感,疼痛终于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终于借着这股鲜血的力量,跑出了玄军的营帐。望向远处夜宴中巨大的篝火,她下定了决心,朝着那灿若群霞的光,飞奔起来。
大可汗的夜宴开在牙帐的空旷之地,外围是一排排错落的红色经幡,宛若熊熊赤焰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火把的光投下幽暗的鬼影,魅惑着她,痴缠着她,让她举步维艰。
辰霜焦急地穿梭在重重经幡的迷阵之中,步子越跨越小,行动越来越迟缓。
她口干舌燥,背后却是冷汗淋漓,肺腑内里像是燃着火,将她残存的意志焚烧殆尽。
“小娘子我来了,我看你还往哪儿躲?”远处又传来达干的叫唤声,他也入了这处经幡林了。她除了中了药,身上还有尚未愈合的鞭伤,腿脚自然没有他利索。
辰霜加紧了步伐,肉-体凡胎在与极强的药性做对抗。
穿过最后一片经幡,柴堆上烧得噼里啪啦的篝火闪着粼粼金光,有如神祇,映入眼帘。
她泪眼朦胧,扫视了一圈各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王公贵族,终于看到了宴席角落里那个孤单沉默的黑色身影。
她踉跄着向他跑去,用尽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喊道:
“叱炎!……”
玄衣男子半响才悠悠回头。他手中还举着釉青色的透瓷酒杯,映出他目色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