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利刃感应到了肉下一小片坚硬处,便手起刀落一下刺入,再轻轻一挑,一块拇指大小的银色勾刃便跃入眼底。
下手之快,赤祝都来不及嘶吼一声。
她从葛萨手中夺过烛台,用烛心之焰贴近那处伤口烧炙,霎时一股焦肉的气味在帐中弥漫开去。
赤祝无声痛叫一声,再度昏死过去,呼吸却匀平了不少。
一套动作,宛若行云流水。辰霜起身,将那片带血的勾刃呈于叱炎眼前,端正禀道:
“殿下明察,陇右军中多用改良后的三叉箭。正是此箭勾刃,遗留在赤祝将军体内,使得骨肉生腐,血流难止。小人已将之取出,不出三日,伤口愈合后他便可下地行走,复原如初。”
背后传来葛萨的喃喃之语:
“这,这巫医治了多日都束手无策的绝症……中原医术,果真名不虚传。”
叱炎将信将疑,从她掌心拾起那片勾刃,举到眼前,细细看着。
烛火摇曳,明灭不定,他的目光穿梭其间,最后不由落在眼前这个身姿娇小却又站得挺拔的女俘身上。
赤祝乃是跟随他多年征战的肱骨猛将。若是没了他,他叱炎如失一臂。此战中箭后他便一病不起,数日来连牙帐的巫医都请了过来,皆是纷纷摇头,说治无可治。这几日,连丧葬的萨满傩师都安排好了。
现在竟这样轻易地,在这个无名的女俘手下死而复生了。
惊愕之余,他不禁再度打量起这个女子来。
她衣衫褴褛,柔弱无力,斑驳的血迹遍布她一身白衫。凌乱裂帛已掩不住她如瓷器一般皙白的肌肤,其上蜿蜒着数道凌厉的鞭痕,许是在俘虏地牢里受的刑。
瘦削的肩上有道大伤,是他那日擒她之时故意射偏的一箭。
此刻,箭伤已全然裂开了,她的肩头已僵硬得抬不起手来。鲜血沿着一截玉臂流下,落在她皙白的皓腕之间。
可她好似浑然不知伤痛为何物,只是定定望着他,眸光像是远隔着山海,飘忽不定。
望着望着,蜷长羽睫下的那双眸子,渐渐浮现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好似在引他入彀,不断摄他游离在外的心魂。
“如此,殿下可否免我死罪?”她的声音坚韧有力。哪怕方才在大帐中,眼含泪光跪地求着他,也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叱炎撤回目光,淡淡道:
“本王一向赏罚分明。待他真的如你所言痊愈后,免你死罪,许你恩赏。”
辰霜愣了半晌,有些犹疑地问道:
“什么恩赏都可以吗?”
葛萨踱着步子,走到她面前,仰着头笑道:
“殿下既然开口了,必是金口玉言。你要何恩赏?是想要自由民的身份,还是要金银珠宝?”
叱炎狠睨了葛萨一眼,葛萨闭上了嘴。
五色的经幡忽被阵风吹起,轻拂头顶,二人站着不动,此间阒寂,都似在等她回答。
辰霜抿唇,沉吟了片刻。
俄而,她蓦地抬首,发冠的丝绦随风扬起,与乌发缠在一起,绕过她玉雕般的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