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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月端着托盘进来,陈渝便关了大门,拉着她一起坐下。主仆俩边吃边聊,不时传来轻松的笑声。小月见陈渝心情大好,便拐弯抹角打听她和孙康的事来。
陈渝内心哀叹一声,为什么在哪儿都逃脱不了八卦女的存在。还好这时候闹闹被桌上的鱼肚羹吸引,从床脚钻了出来。小月素来怕猫狗之类的动物,虽然说已经习惯了闹闹的存在,就这么突然靠近仍不免吓了她一跳。
陈渝趁势抱起闹闹,往床边走去。小月虽未尽兴,也告退出去了,整个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见小月合上了门,陈渝轻手轻脚走到桌前,拿过一块儿鱼肉做成的软糕扔给闹闹,“可算清静了,来,赏你的。”
黑猫仰起脖子,四脚一蹬就咬住了软糕。随即便刁到床脚慢慢享用起来。陈渝凑过去,揉着它的小脑袋,满是怜爱地叹了口气。
春风和暖,陈渝身子乏懒,索性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想起昨日的那一罐子红枣山药泥,她便披了件轻便的短袄走出去,准备让小月开开眼界。
小月端了盆温水来伺候陈渝净了手。陈渝挽起衣袖,把砂罐里的红枣山药泥拿出来。加入些红糖和葡萄干,有和入一大把糯米粉搅拌均匀。这时小月也净了手过来,她力气比陈渝大,三下两下便揉好了面。
陈渝在厨房里拿了个竹筒过来,小月把一整张红枣山药糯米饼揉捻均匀,拿竹筒扣成一个一个的小圆糕。陈渝把它们仔细地铲了下来,放在蒸锅里蒸着。
主仆二人忙了一中午,好不容易得空坐下来歇歇。忽闻门房来报,说有贵客登门拜访。陈渝赶忙放下茶杯,去房中换了身干净体面的缎面衣裙,匆匆净了手,这才带着小月赶往前厅。
来人背对大门,正在欣赏墙上新挂的山水图。他身材清瘦,头带金镶玉发冠,天水碧松竹纹暖缎长袍腰间缀着名贵的紫金绣带,配着皂色短靴,更显清贵无双。
听到陈渝和小月的脚步声,那人敏捷的转身,陈渝霎时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小月也跟着跪下。
“不知丞相大人亲临,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陈渝行礼问安,心中叫苦不迭。外边刮得什么风把这尊大佛吹来了?
“都起来,不过是随意出来走走,哪用得着这些虚礼,大家都随意些。”柳肃抬手,“你这房子修整的不错。”
陈渝羞赧地笑笑,“多谢大人谬赞。”
柳肃眼尖,看出陈渝一双素手似刚在水中浣洗过,袖口还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水渍,笑道:“这么不请自来打搅到你了,刚在忙些什么呢。”
在柳肃这只道行深厚的老狐貍面前,陈渝哪敢有半点欺瞒,只得实话实说:“刚刚兴致来了,和丫环在后边忙些庖厨琐事,大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人食五谷杂粮,得闲自己烹煮些小食,也是雅兴。”柳肃兴致颇高,捻了捻胡子,
“远的不说,就说那前些日子刚升了官的杨清宁,平日里很喜欢自己做些咸菜。孙康都跟我说起过,直夸杨大人手艺好呢。”
陈渝脑海里无端想到贤良淑德四个字,这与杨清宁那张刚正不阿的冷脸没有半点关联,她觉得一阵滑稽,却又不能在柳肃面前失态哂笑,只得咬紧后槽牙强忍下去。
“我今日碰巧过来,莫不是天定的口福?”见陈渝低着头不说话,柳肃又开口道,“不知陈姑娘可否愿意?”
“只怕食物粗陋,难入您金口。”陈渝甜甜一笑,“不过倒很欢迎丞相大人指点一二,毕竟小女子是第一次下厨。”
“真是赶早不如赶巧。”柳肃无不感慨道。
陈渝让几个仆妇把案台放置在院子中,微风拂过,融融春色与盈盈花香,原本中规中矩的小院凭添了几分丽色。小月和一个粗手大脚的仆妇直接将蒸锅抬了来,当着柳肃的面开盖装盘,院中顿时充满了清甜的味道。
陈渝亲手用汝瓷白玉盏泡了苦丁茶奉上。她估摸着山药红枣糕应当甜腻,配上苦中带有回甘的茶水刚好中和一下,避免齁甜的倒了嗓子。
柳肃看糕点不过是普通的圆饼模样,被水汽蒸的软胖,上面嵌着几个青色的葡萄干。他咬上一口,红糖红枣清甜浓郁,又带着丝丝绵长软糯,还算可口。
“怎么样?”立在一旁的陈渝心跳加速,忍不住开口道。
柳肃抿了一口苦丁茶,甜腻与清苦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奇迹般地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苦尽甘来的和谐。他指指身旁的雕花紫檀木凳,示意陈渝坐下来一同品尝。
陈渝小心翼翼坐下,低眉敛目,玉指纤纤,做足淑女姿态。她抿了一点糕点,又轻嘬了口茶汤,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糕点虽然其貌不扬,但味道不算糟糕,甚至在清苦茶汤的映衬下颇有几分可口。
陈渝轻拈起一块糕点,递给小月。小月偷瞟柳肃一眼,见他无动于衷,便轻巧地接过,后退到一旁塞进嘴里吃了。
“怎么想到亲自下厨?”柳肃喝了口茶,冷不丁发问道。
陈渝当然不敢说是因为小月昨儿个熬干了汤,自己又不想浪费粮食,所以才急中生智做成糕饼的。于是胡乱扯了个幌子,“好不容易闲下来,闷在院子里无所事事,便自己做些吃食打发时光。”
“不错,烹煮食物确实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柳肃点点头,话锋一转,“君子远庖厨这句话,你怎么看?”
陈渝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这句话陈渝知道,是出自《孟子》中的名言,可当初她匆匆看一眼就翻了过去,前言后语、有何深意她一概不知。更别说在柳肃这种博学鸿儒面前高谈阔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