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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猜是孙大人安排的。花老板来之前我整日里无聊透顶,不分昼夜的用昏睡打发时间。不过越是如此,反倒是只能浅眠,一有点风吹草动也就彻底睡不着了。总担心自己会遇着什么不测,不得不多留个心眼。”莫青衡笑道,“花老板在我可就不一样了,白日里有人对坐闲聊,夜里想到自己不是孤单一人,也能放心大胆的入睡了。”
“他们夜里还折磨犯人吗?”一番话让孙康想到之前莫青衡的经历,“你如实说就是,这里就咱们三人,不用有负担。”
“倒没有了。估计那帮人看出来如果是硬骨头,再怎么折磨也是没用的。如果不是,之前几番毒打上刑早就招得七七八八。再说最近诏狱里也没来新人。”
“招的七七八八,难道只能毒打上刑吗?”花维不合时宜地插嘴道。
孙康沉默了。
此时,在门外守着的差役叩了叩门道,“孙大人,丞相府来人请您过去。”
花维闻声,满起身前去开门。“来人被我照例安顿好去了耳房喝茶吃点心,过来只是通报孙大人一声。”那叩门的狱卒腼腆的说道。
“我知道了。过会儿我便去丞相府上就是。对了,来人有没有提具体所谓何事?”
“没有,不过不像之前那样行色匆匆,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那是自然,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眼下要想更坏倒是艰难了。你且让人去给我备马,我一会儿就动身。”
“是,大人。”
花维合上门,感叹道,“孙大人你是怎么训练属下的,连一个无名小卒都如此进退有度。”
孙康想起和陈渝当初对新狱狱卒进行培训的时候,两人是何等配合默契,珠联璧合,便怆然道:“我们廷尉府的人只能说还算得用,真正训练有素的不在这里,有机会让你见识下便是。”
待孙康安顿好莫青衡、花维二人,骑马赶到丞相府时,柳相已在厅内等候他多时了。几日不见,柳肃清瘦了些,精神较上次相比却好了许多。他身长玉立,一袭金蝠纹烟波紫家常袍子更显雅致。厅内地龙烧的极旺,孙康只觉得焦渴的紧,一连饮下了好几盏碧螺春。
“待会你待在屏风和书架后头不要出来。”柳肃气定神闲嘱咐道。“秦威几日前就说有话面呈给我,被我一口回绝。”
“大人意下何为?”孙康不解道,柳肃虽然身居相位,又有一种浑然天成不怒而威的气质。可一直以来对身边的同僚下属甚是和蔼,也不太摆架子,即使拒绝也会平和委婉让对方舒服。孙康跟着柳肃多年,这种生硬的一口回绝,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我想他这几日一定食不知味,夜不安寝。”柳肃弹了弹面前的汝窑雪瓷青花盏,“秦威做墙头草多年,如果一直称病避世,我倒也能容下他。既然现在他急匆匆跳出来助纣为虐,又何必费时间对我作一番表面功夫?”
孙康明白了。柳肃这次对秦威的所作所为彻底恼了。对于这个尸位素餐多年的大理寺卿,孙康看着柳肃眼色,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压下心中的不屑,一直以礼待之。
结果自莫青衡一案开始,秦威病猫变虎,锋牙利爪摆了孙康和陈渝一道又一道,令人刮目相看,也措手不及。
“我前些时候提交了秦威的年度例行考核。”柳肃狡黠笑道,“据说陛下看了之后龙颜大怒。”
孙康埋怨自己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了,本朝官员的例行考核由高自低一级级来,分为德、勤、绩、廉四个板块。近期他被陈渝的事牵扯了精力,等回到廷尉府,他也要为手下官吏完成例行考核。
“您给他打的很难看吗?”孙康忐忑问道,他担心如果柳肃笔下不留情面,秦威会直接报复在自己身上。
“怎么可能,这样我不是搬起石头砸你的脚吗?总的来说和往年一样,给个中不溜儿的说法敷衍了事。但这次,德和廉两项我手稍稍严了些。剩下两项又比去年好了许多。”
老狐貍不愧是老狐貍。既然秦威现在从韬光养晦变成跃跃欲试,柳肃顺水推舟给他在勤和绩上高抬贵手,肯定他的所作所为。却在德和廉上吝啬起来。陛下生性多疑,尤其是之前太后娘娘对他说了关于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的一番话,更是令陛下浮想联翩。
勤和绩固然好,可如果品行败坏又贪婪成性,越勤快能干造成的破坏力越强。这招欲抑先扬柳肃玩的极其漂亮,为着本人对自己的例行考核只能看到总评价的缘故,他几乎没留下任何把柄来。
但对陛下而言,算是狠狠拂了龙之逆鳞。
即使无凭无据模棱两可,只要陛下下令彻查,上上下下一套程序完整齐全走下来,涉事官员即使不死也要废去半条命。朝廷上下都知道此人被陛下疑心,但凡有过节者找机会煽风点火起来,墙倒众人推。更何况满朝文武中谁又能没有一点问题。
“水至清则无鱼。”孙康看着杯中已经半凉的碧绿茶汤,不由感慨道。
“老爷!”丞相府的小厮前来通报,“秦大人的马车已到了府门外。”
“大开府门,迎接贵客。”柳肃眉开眼笑的吩咐着。他随即示意孙康去书架后头躲起来。
孙康会意,抬脚就走,顺便把自己喝过的茶盏拿了起来,又挤眉弄眼冲柳肃做了个鬼脸。
“你这猢狲!”柳肃笑骂道,便流星大步迈出门去。
“多谢大人款待。”秦威气喘吁吁,用丝帕擦拭着额间的冷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