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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他还担心,诏狱那帮人以及背后的势力会不会暗中阻挠,对新狱的建立搞些破坏。新狱建设途中,他夜不安眠,食不知味,也一直明里暗里对陈渝施压,生怕功亏一篑。
结果,陈渝不负众望,成功打造了这座模范监狱,然后亲自住了进去。
孙康在卧房坐定,喝了一杯滚烫的碧螺春稍稍驱散下身上的寒气。正在犹疑明日是否该回国公府一趟,毕竟在大理寺关了这么久,双亲一定对他颇为记挂。
清脆的敲门声想起打断了孙康的思绪。手下们无事不会来他卧房叨饶,他心里莫名一紧。
“说。”
“新狱有人来传口信,说事关机密,一定只能亲口面呈大人,要不小的替大人打发了?”门外响起孙康熟悉的声线。
“人在哪里?”既然提到新狱,孙康自然马虎不得。
“在门房候着。”
“无妨,我一会儿就过去。”孙康纳闷杨清宁看起来是个直爽实在的人,怎么这下子也搞得神秘兮兮的。
孙康披了外套出去,这才发现阴沉的天空已经下起盐粒般的雪籽。
来者一身常见的狱卒打扮,身材高大,面容却眼生的很。那人正气定神闲坐在炭盆旁烤火,见到孙康也只微微欠身。
孙康屏退左右,顾自拣了张高椅坐下。
“杨典狱费这么大周折传口信,不知是何要紧事。”
“大人先入为主了。”狱卒呵呵笑着,“杨大人明日休沐,吃过午饭便早早回去了。倒是寺卿大人下午带着随从亲自视察了一番,还命令小人过来给您带话。”
大理寺卿秦威?孙康攥紧了拳头,在杨清宁不在的情况下,秦威去新狱视察准没好心。可自己又没办法阻拦。毕竟大理寺卿视察监狱,虽不常见却也是职责范围内顺理成章的事。
“哦,那你真是辛苦了。到时候本官见到寺卿大人,一定多替你美言几句。”孙康面若冰霜,“寺卿大人有何吩咐,本官愿洗耳恭听。”
“秦大人说,目前新狱管理僵化,人员冗杂,不如与诏狱合二为一方便安排。如若您能够劝劝丞相大人,可以将莫将军尽快迁回新狱。毕竟冬日苦寒,新狱地处偏僻,山风阴冷,莫将军身强体壮不必心忧。”狱卒咧嘴一笑,“犯人中如有身体欠佳的,还可以通融着办监外侯审。”
来人的话乍一听毫无逻辑,但孙康瞬间明白,秦威那伙人僵持已久,已经按捺不住了。
莫青衡进新狱,自然要把陈渝置换出来。监外候审是本朝关于犯罪的达官显贵一种常见的通融之举,往往针对身体抱恙的嫌疑犯,只要签下伏法书便可以软禁家中出狱疗养。在缴纳一大笔质银之后,甚至升堂都可以用书函代替面审。
秦威的话里指向是谁不言自明。
事关重大,孙康必须要找陈渝商量之后才能决定。质银的数目他并不担心,大不了回国公府把自己珍藏的古玩玉器典当几件就可以凑足。
“哦,既然有这等好事,本官自然是乐意的。毕竟那莫青衡待在诏狱里,万一再走水一次,这上上下下的人难免不受牵连。”孙康皮笑肉不笑,“这天寒地冻,奔波周旋实在辛苦,不知你是杨典狱手下哪一位,下次本官会在嘉奖名单上增添几笔。”
“小的贱名李秋,木子李,禾火秋。”那狱卒喜笑颜开,“在此先谢过廷尉大人了。”
李秋前脚刚走,孙康便命亲信换上夜行服,悄悄跟在后头。他感叹秦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自己才与陈渝一夜风流,他就巴巴的派人前来握手言和。
既然已有了一夜,两夜又何妨?
孙康派人准备了厚的被褥,又买了几样点心,踏着月色前往新狱。
“看来莫将军这里真是风水宝地,还有人自告奋勇要和我分享。”陈渝看着风尘仆仆的孙康并不诧异,只是淡淡嘲讽道。
“放心,你也住不了多久的。今儿个初雪,我来和你凑个趣。”孙康打量着陈渝的房间,“他们还算识相,知道给你弄个炭盆。”
“住不了多久?你查出些眉目了?”陈渝喜出望外,“就知道柳相和你一定有办法。”
“嗯。”看着陈渝清澈透亮的眼睛,孙康有积分心虚,“倒也不是查出了什么,而是秦威说有办法让你先出去。”
“说来听听。”
孙康把李秋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陈渝。
陈渝不知可否,只是把孙康带来的点心就着滚烫的茶水吃了几块。
“恕我无法从命。”吃饱喝足的陈渝长叹一口气,“令廷尉大人你失望了。”
“为什么?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未必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你先跟我回去,换莫青衡住进来。然后我们在慢慢想办法。”
“回去,陈府都被查封了,回哪里去?”陈渝一脸不以为然,“这里是我亲手打造的模范监狱,体验一回犯人也说得过去。难道你要把我转移到廷尉府?堂堂廷尉大人在官府窝藏嫌犯,这事传出去,柳相估计会第一个大义灭亲!”
“不是廷尉府,是国公府。”孙康缓缓说道,“我不信他们敢去我的地盘拿人。”
“半日不见,廷尉大人你真令我刮目相看。”陈渝舔了舔手指上的糕饼碎屑,反唇相讥道,“可我胆子小,觉得就在这里挺好的。”
“只要签一封书函就能出去,你何必意气用事!”孙康有些犯急了,“别以为他们之前没有动你,之后也拿你没办法!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懂,”陈渝抬抬眼皮,“可我这次,偏想试试罚酒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