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的气息温热地萦绕在杜筠婉的脖颈间,那温暖的气流仿佛带着魔力,让她的肌肤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杜筠婉的心猛地漏掉一拍,然而,忽得反应过来什么,赶忙侧过脸去,双手用力撑着萧祁云坚实的胸膛,嗔怒道:“大殿下,您不能说话不算话!”
“嗯?”萧祁云一脸莫名其妙,就在恍神间,被杜筠婉抓住机会挣脱出去。
她就站在距离他两步开外,依旧鼓着腮帮子:“大殿下答应了臣女,不会累及杜氏一族,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又是何意?是打算昭告天下,我杜氏一族都为您所用,是您的左膀右臂?”
她的声音故意提高了两分,带着质问和指责,眼眶微微泛红,那是紧张与恐惧交织的表现。
“不是……”萧祁云怔了怔,杜筠婉一脸的认真模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杜筠婉打断他,接着道:“大殿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自古以来谋权篡位都是死路一条,臣女愿为您效劳,只求您不连累杜氏千百条人命,让臣女的母亲能九泉之下安息,百年后不被人掘坟鞭尸。臣女是大殿下的人,自然是知道自己为谁效力,若大殿下不放心臣女,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杜筠婉的声音决绝而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说完,杜筠婉直直跪了下去,那动作毫不犹豫,膝盖与地面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萧祁云有些哑口。
他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
其实,他只是一大早看到杜筠婉在厨房忙活,那恬静又清秀的身影,就仿佛是一个小妻子在为夫君准备膳食。这温馨的画面让他的心瞬间变得柔软,一种从未有过的怅惘和期待涌上心头。
从始至终,他并未想过利用她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这一刻,他也只是单纯地被她吸引,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萧祁云眼眸闪了闪,眼底的光芒暗沉下来:“起来吧!”
杜筠婉默默起身,依旧低垂着眉眼,那浓密的睫毛如同扇子般遮住了她的双眸,也遮住了她眼底的一丝狡黠。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方才的紧张,还是此刻的余悸。
她的心定了,果然!对付萧祁云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这也是她与他这么多次的周旋和较量中总结出的经验。
每一次与萧祁云的对峙,都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有够刺激!她曾怕他惧他,却现那只会让萧祁云更加得寸进尺。
反正他早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他知道了她的坚守,知道她唯一的“弱点”,才能对她更放心。
这虽然冒险,但却意外地有效。她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人,可她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地去赌,去拼。每一次的侥幸,都让她感到一丝丝后怕。
“大殿下若无其他事,臣女先告退了。”杜筠婉强自镇定,躬身一拜,恭谨却又透着几分急切。
待跨出门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有种死里逃生之感。
留下萧祁云定定地立在那里,身影显得孤独而落寞。良久,他才喃喃道:“我就只是想,娶你而已……”
那声音极低极轻,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出的叹息,脸上写满了失落。微风拂过,吹乱了他的丝,却吹不走他心中的惆怅。
两日后便是绢花榜比赛了,整个司衣局都笼罩在一片紧张而忙碌的氛围之中,犹如一个巨大的蜂巢,众人都在紧锣密布地准备着。
这两日,萧祁云作为主事官,一直都在这里。他穿梭于各个角落,指导安排,可却没再单独召见过杜筠婉一次。
可能是那天早上的“飙”奏了效,杜筠婉暗自庆幸,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稍落了地。她摒弃了一切杂念,也就真的开始认认真真地准备着自己的东西。她仔细挑选着丝线,将绣布抚平,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这次的比赛。
当日,司衣局的大殿内,一百多位官家小姐齐聚一堂。一人一张绣架,整整齐齐地摆满了殿宇,一眼望去,犹如一片五彩斑斓的森林。每五人一个高大的针线架子,如屏风般将殿宇分割成几十个区域,上面放满了各种型号的针和五颜六色的线团,让这偌大的殿内显得有些拥挤。
这一天,多日不见的萧祁昭也来了。他锦袍玉带,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俊,而眼神更是深邃如海。
众女子立在自己的绣架前,齐齐整整,动作划一。她们微微俯身,裙摆如涟漪般散开,齐声高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萧祁昭周身贵胄之气盈然,目若朗星,炯炯有神:“平身!今番赛事伊始,限期三日完就,评选之制皆无异议,如此,本宫便翘以待诸位佳绩。”
他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心头却在激烈地斗争,警告自己:不许寻找杜筠婉在哪!不许找,不准多看一眼!
那股强烈的自我约束之意在心中翻腾,越是不许,越是想要。萧祁昭紧咬牙关,流程走完,他就迅转身。一板一眼地听取各方人员汇报,再确认完一切事宜都公平公正,没什么猫腻儿之后,萧祁昭也就赶紧起身走人。
毕竟他还要监国呢!
身负国家之重任,诸事繁杂,千头万绪。他的事情足够繁忙,每日皆被国务缠身,从早至晚,未曾有片刻闲暇。哪还有什么时间再去考虑儿女私情?
萧祁昭这般告诫自己,机械地处理着一桩桩事务,尽显落寞。往昔的英气与神采全然不见,只剩下一副空洞而疲惫的躯壳,艰难前行着。
比赛的这三日,萧祁昭再没有来过,众人在翘以盼中渐渐失去期待。
萧祁云则有模有样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每日清晨便早早前来,直至夜幕降临仍未离去,勤勉专注得让人惊叹。他不多闻多问,谨守本分,将心思全然投入到赛事的监督与管理之中。
他既不见任何女子的亲眷,杜绝了一切可能的私下求情与暗中交易;亦杜绝了一切作弊的可能,对每一个细节都严格把控,不容有丝毫的疏忽。其行事之严谨,态度之端正,如同标尺一般精准而无可挑剔。
众人皆有目共睹,也就没人再敢去触霉头。
终于,比赛结束了。当众人纷纷上交了自己的绣品,亲眼看着宫人小心翼翼地封好姓名信息,最后统一交到负责评审的官员手中时,众生面面相觑,百态尽显。
有人小声嘀咕:“今年真是严格啊!”那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与感慨,目光中流露出对此次赛事公正性的赞叹。
“是啊,大殿下真是风清俊朗,公正不阿啊……”另一人附和着,语气中满是敬佩,眼神里饱含着对萧祁云的钦慕。
“哎!完了完了,爹爹的礼金都塞不进去,今年恐怕又要落榜了。”一位女子愁眉苦脸,声音中满是失落与无奈,原本满怀期待的面容此刻布满了阴霾。
“本以为今年会给那几位大小姐开个后门,没想到今年才是最公平的……也好!大家都有机会靠自己的本事,争一争了!”一位面容坚毅的女子说道,自信满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