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和恋雪定下了婚约,在花火漫天的时候交换了相守一生的誓言。
他发誓要一生一世都好好保护着自己的爱人。
可结果呢?
结果只是转日,她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而他转头便忘掉了过往的一切,以鬼的姿态浑浑噩噩地横行人世。
他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了。
最初是为了给恋雪复仇,屠戮了隔壁道场六十七人。
而在他变成鬼之后,在他拥有远超人类的力量之后,杀戮就成了与呼吸一样自然的事。
可他忘了,一条一条的人命,便是他身上背着的一道又一道的血债。
而那根本就不是他可以偿还得清的东西。
只是一点恩惠,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照拂,只是假作人类的样子勤勤恳恳地为人帮忙,便让他沾沾自喜,妄想着或许他也能找回过去,妄想着有朝一日,她也能用带着善意的眼神看自己。
而现在,他也终于知道了他的想法有多荒谬。
怎么可能呢。
血珠在胸口滚动,隐没在衣服里,浸上那枚被他贴着心口收着的雪花发饰。
那是他的过往,是恋雪的过往,也是属于这个剑士的过往。
她是为了那道血债而来的。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都是因为他,所以事情才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都是因为他,所以她才会成为剑士,她才会拿起剑,她才会走上这样一条艰难又危险的路。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因为他在那个雪夜混沌地毁了一个孩子的世界。
所以她恨他也应当。
他一点点地松开了那只握着她手腕的手,在失去了阻力之后,原本钉在心口的断刀又往里深了几分。
只是,就算将胸膛整个贯穿,对于鬼来说也不过是顷刻便能愈合的小伤而已。
这样的伤口并不能将他怎么样,猗窝座知道,恋雪也知道。
少女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急促。
她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用力握着那把断刀,她竭尽全力地看着他的眼睛。
月色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照亮了近乎惨笑的表情。
她的嘴唇轻轻翕动着,像是说了什么,那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让人听不清。
下一瞬,月色敛进云层,那对眼里的光彩也倏然暗淡了下去。
少女的身体顿时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人偶,轰然倒在了一片黑暗中。
上弦鬼愕然地张大眼睛,揽着少女的手也竟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她最后的一句话声音很轻,可听在他耳中却震耳欲聋。
她在说:
“狛治,该结束了。”
消融(一)
道场里恢复了应有的安静。
远处的山林间依稀传来夏夜的虫鸣。
怀里的少女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热,像是烧红的烙铁,紧紧地贴着猗窝座胸前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