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寺庙里沉闷的古钟,在上弦鬼的脑内嗡鸣。
他没想过这样的心思竟然会被戳破到明面上。
脑内骤然是一片混沌,他甚至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于是他只是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看着她将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又转向他的方向。
“你想的那个人,她去了哪儿呢?”
“她知道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吗?”
“她会愿意看到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吗?”
沉絮(三)
猗窝座没有回答恋雪的任何一个问题。
他也无法回答那样的问题。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现实。
在看着眼前的少女时,他满心满眼都是过去,可若讲这些宣之于口,将真实的手伸向那片状似美好的镜花水月,能触碰到的会是什么呢?
他不敢去触碰,也不愿去触碰。
可她偏将一切都抖落在了他的面前。
他想逃。
可他不知道该往哪儿逃。
他不敢抬头去看少女的面孔,不敢去看她那双含着花瓣的眼睛。
过往与现实在脑内交迭,接着混淆到他自己也分辨不清的程度。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一夜的兵荒马乱终还是会过去。
第二天还是会到来。
只是第二天的太阳没有升起。
因为那日夜深时,忽然来了一阵骤风,卷着春寒与冻雪将庭前的樱花打得七零八落。
重新回到房间里的恋雪其实并不能准确地得知外面天气的变化。
室内的空气倒是依然灼热,猗窝座依然并不在房间里更多逗留,一切似乎都与平常的日子也并无太多区别。
但仿佛还是有什么不一样的。
卧在寝具里的恋雪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幛子门的缝隙透进来的丝丝缕缕的寒气。
在那场高烧之后,在身体逐渐开始恢复知觉之后,她的感官便格外灵敏。
她能听到花开的声音,她能感受到新抽出的春叶在枝头轻颤,她能感受到远处的飞虫在风中震颤着薄翅,理所当然地,她也能感受得到那只上弦鬼在这座道场里的一举一动。
她甚至能从他的呼吸间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
尝试终究不会毫无效果。
她的力量在逐渐恢复,她想,或许总有一天,她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不,她得比从前更强才行。
关于身体正在逐渐恢复这件事,恋雪当然不会告诉猗窝座。
哪怕过去这段时光平静到几乎让人忘了他是什么。
绝大多数时间里,猗窝座都会在演武场静坐,偶尔会演练一些素流的武术。
一招一式,伴着空气流动的声音,恋雪甚至能在脑内描摹出他动作的轨迹。
等到了三餐将近的时候,他便会去厨房准备餐食,热腾腾的蒸汽混杂着食物的气息,哪怕隔着很远,她也能感觉到那些食材一点一点地变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