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听到他的脚步声穿过长长的回廊由远及近,当它停驻在她房间门口的时候,她甚至能隔着门感受到他此刻带着的细微情绪。
有期许,有迟疑,还有他自己或许也并不知晓的茫然无措。
过去和现在似乎始终都在他的那副身体里抗衡,在推开门之前,谁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他占了上风。
在夜深的时候,猗窝座偶尔也会出门。
荒山的道场里没有像样的食物,但他每一餐带来的食物都很精良。
恋雪猜想,那些大抵都是他在附近的村落里找到的。
恋雪不知道他究竟在附近的村子里做了什么,他没说过,她也没问过。
极偶尔的时候,在天明之前赶会道场的猗窝座身上会带着些许血腥味。
起先闻到的时候,她只觉得心情发沉,但很快她便意识到,那些血的味道并非来自人类——
人类与鸟兽的血闻起来是截然不同的。
鸟兽的血不会带着那种令人惊惧又战栗的可怖味道。
猗窝座的身上也没有。
打从来到这个道场之后,猗窝座从来都没有杀过人。
至少在恋雪能察觉的范围里一次都没有。
哪怕鬼对人的血肉会产生本能的渴望,哪怕在过往的岁月里,杀戮与掠夺早就成了他的本能——
他选择对抗本能。
他在努力地回想着过去的样子,他想变回过去的自己。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可以被改悔轻描淡写的揭过吗?
难道他放下了屠刀,别人便也要陪着他把过往的那些当成没发生过吗?
怎么可能呢。
他是上弦三,他是猗窝座。
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那么谁也不会再有其他选择。
他必须死。
她必须杀了他。
只有这样,只有当他将所有欠下的血债都还清,他才能真正摆脱属于“猗窝座”的因果。
而她——
她是身负十七颗灵魂的复仇者。
她恨着剥夺了她一切的上弦之三猗窝座。
她必须恨他,也只能恨他。
不管发生了什么。
不管她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