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疑是个相当痛苦的过程。
使用呼吸法原本就是对身体机能的压榨,而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太多折腾。
于是恋雪的每一次尝试都格外小心翼翼,这也导致她恢复的进度格外缓慢。
外面的冰雪已经逐渐消融了,有新叶在枯枝上抽芽,沉睡了一冬的鸟兽也重新开始变得躁动。
夹着暖意的风吹过幛子门,吹过被茂密的枝叶遮去日光的走廊,空气里便逸散开了一阵泥土的清香。
这一年的春日,似乎来得格外早。
而春日,总会让人忍不住地躁动。
哪怕恋雪很努力地劝诫自己不要急于求成以免适得其反,哪怕恋雪已经很努力地小心翼翼控制着每一次的尝试,可她的尝试,却终究还是带来了一点反噬。
某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里,当猗窝座熟练地拉开那扇幛子门的时候,发现窝在寝具里的女人状况有些异常。
分明已经过了她会自然醒来的时刻,可她却仍在沉睡着,眉头紧蹙,身体几乎弓成了一团,额角也浸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猗窝座忽然有些慌了手脚。
这样的场景他见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会引起一种近乎本能的惊惶。
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恐惧,是他不敢去想的梦魇。
当她的病情突然恶化的时候,他总会这样。
他也顾不上手里的东西,三两步地凑到了少女的跟前,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回应他的,是如灼烧般的滚烫。
旧雪(八)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她活不过这个冬日?”
少年的声音带着急躁,隔着幛子门,传入房间里。
门外似乎有什么翻倒的声音,接着被一个沉稳的男声打断:
“狛治,不要为难这位先生,他也只是个为人诊治的医师。”
恋雪躺在寝具里,感觉头脑有些昏沉,身体也因高热而使不上半分力气。
她的意识大约并不完全清醒,但或许也没有关系了。
一直以来,她的身体便是如此孱弱,每次入冬,总会接连不断地反复发作。
这次发作得似乎尤其凶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甚。
所以或许医师说得也没有错,她或许真的熬不过这样冷的冬日了。
这样的日子终究会到尽头吗?
恋雪仰卧在一方小小的寝具里,抬着视线,看着那一方她看了十二年的天花板。
打从有记忆以来,绝大多数时间里,她就一直被困在这里,困在这一间六迭大的和室,困在这一室浓重的草药味当中,困在这一方寝具里。
她无法如寻常孩子一样行动,也无法去欣赏外面世界的风景。
看不见春花,看不见秋月,看不见夏日的花火和冬日的落雪。
她一直是如此活着的。
有时候她也有些分辨不清,以这样的姿态活着,是否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