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辞镜被掐得疼了,眼泪失控地涌了出来。
但是这一次,萧念再也不会因为他的哭泣而心疼迁就了。萧念的表情似是愤怒、似是哭泣、又仿佛是讥诮,一时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若不是你一直骗我,我又怎么会做出那般错事,落到如今这般事事求而不得的样子……”
月辞镜感觉掐住他脸的那只手,还在无意识地一点点收紧,几乎让他的呼吸也迟钝起来。他惊惶的大喊道:“萧念你、你疯了!你放开我!”
“我没疯,我比过去在你面前时都更清醒。”萧念突然又收敛了全部的表情,一只手掐着月辞镜,另一只手却在他腹部轻轻抚过。
很轻柔,却让月辞镜剧烈地挣扎起来。
萧念手中蓝光闪烁,唤出了剑气,喃喃地说;“我会给你一处南境的宅院,你不用担心会活不下去。所以,这枚我当初换给你的灵丹,我要把它还给原本的主人了。”
“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月辞镜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一寸寸剥开了他的血肉。
剧痛之下,月辞镜的求生欲望让他突然扬起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道月华般的灵光,刺入了面前萧念的胸前。
那是曾经闭月仙留给他,护身的一道月芒。
但也是最后一次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萧念没有那么多防备,毕竟月辞镜修为低他很多。突然之间被极近地刺入月芒,虽不至于伤及性命,也让吐出一口血来,动作迟滞几分。
趁着这个时候,月辞镜再也顾不上什么,捂住流血的腹部往外跑去。
他不敢回头,一路狂奔,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终点。只是一直跑着,怕极了萧念将他抓住剖取灵丹。
不知跑了多久,月辞镜恍然跑进了一片巨大的阴影里。他抬起头,看到前方是那座遮天蔽日的鎏云舟。
不知不觉,他居然又逃回了闻道台上。
身后是红着眼睛,疯魔一般,提着剑追来的萧念。
而眼前的鎏云舟前,台阶旁,龙尊玄金色的衣袍垂落下来,沉壁正站在那里,似乎在与身后的人说话。
夕阳从鎏云舟后方撒下,沉壁身上映出一圈金色光晕,让他看上去如同一尊无所不能的神像。
月辞镜愣神了一下,然后他不顾一切地扑跪过去,拽住那片华贵无比的龙纱衣角。
然后他哭喊着,
祈求者,
将一切从前所谓的尊严和矜傲都丢在脚下:“尊上,救我!我愿意做侍妾。不、不,只要您带我去蓬莱仙山,灵侍我也愿意做!”
一路追过来的萧念,虽然如癫似狂,但他刚一踏进范围。就被鎏云舟上的执令使翻折手臂,压制在地上,无法动弹。
龙尊座下的执令使,修为远高于各门派的长老。此刻萧念被狼狈的压制于地,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双眼血红的死死盯住月辞镜。
沉壁垂下视线,居高临下地看向脚边的月辞镜。
然后他似乎是觉得有趣,侧过脸,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舒弃,说道:“既然他说想做灵侍,那便按规矩先交给你好好管教了,舒弃。”
“至于他,带去给苍衍仙君吧。”沉壁又看向被执令使擒住的萧念,道“在宗门内持剑行凶,想必仙君自有处置。”
说完这些,沉壁便转过身,重新回到了鎏云舟上。
“是,尊上。”舒弃朝着那背影低头行礼,过了许久,直到完全看不见了,他才起身,看向跪扑在地上的月辞镜。
月辞镜看着那双满是煞气的眼睛,吓得想要往后退,却被揪住头强迫他抬起头。
舒弃笑了一声,仿佛冥府爬上来的鬼魅。他揭开黑色鲛绡覆面,露出半张疤痕深可见骨,另半张却是美貌红颜的脸。
他低笑道:“我的好弟弟,你见过地狱是什么样子吗?”
“啊——!你是月辞书,怎么会是你!你明明已经死了!”月辞镜惊声尖叫,却被舒弃拖着头,就这样拖进了鎏云舟的暗室之中。
甲板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但也很快就被灵侍们处理干净。
舟内的暗室之中无声无息,再酷烈的刑罚,再凄惨的叫声也不能传出一丝一毫。整座鎏云舟内,依旧金堆玉砌,云雾环绕,似是桃源仙境。
许久之后,舒弃从暗室中走出,洗掉一声血泥污秽,再次来到湖心小筑。
“这么快就撑不住了?”沉壁并未抬眼,遥遥问了一句。
“没有,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痛快,还有很多很多时间。”舒弃说完后跪下来,向沉壁奉上一枚灵丹,轻声道:“这是月辞镜体内的那枚灵丹,尊上说过,要留下来。”
沉壁这才将视线看过来,应了一声:“派个人将这东西,送去扶危峰吧。”
*
郁雪融回到扶危峰的时候,那种细细密密的疼痛,似乎在脑海里愈演愈烈了。